「紫原,我雖然不反對天才論,但這不代表我討厭籃球。你捫心自問,你討厭的是籃球,還是打籃球的人?」大友輕輕說著,眼神飄向一旁坐在板凳上的木吉,眼睛微微瞇起,「我喜歡籃球哦。你討厭籃球,因為你感到寂寞。但如果你試著與隊友合作,你會發現籃球的魅力。比起一個人站在雲頂之端,擁有同伴不是更好嗎?即使才華橫溢,如果心靈乾涸的話一切有何意義?紫原,你難道不覺得這樣的勝利很無趣嗎?」

紫原先是愕然,隨即他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大友最後那番話明顯惹怒了他,「你說什麼?無趣?這不就是籃球的真面目嗎?你在這邊講了那麼久,到頭來你跟木吉一樣都是相信同心合力就能成功的笨蛋?」

「『相信同心合力就能成功的笨蛋』嗎?」大友苦笑一聲,「這句話還真是傷人啊,尤其是對木吉而言呢。說實話你剛剛對木吉那麼過份,我也以為自己會發狂暴走啊。」

旁聽的誠凜眾人在心裡默默點頭,就連黑子也因為紫原的行為而生氣,作為木吉的超級迷弟,大友怎麼可能還可以保持冷靜?!然而,大友就是一臉平靜地走進球場,臉上並無一絲動怒的痕跡。

「說到底我還是無法欺騙自己。我曾經體會過這種孤傲的感受,所以我明白你這副混世魔王的模樣到底從何而來,我理解你的想法和感受,因為我曾經也是這樣走過來。這種情況就像我和大輝,哪怕彼此理念不同也不會因此而憤怒,所以我現在才能如此冷靜。」

誠凜眾人聽畢露出了然的神色,陽泉則是似懂非懂地看著大友,仔細地思考大友這番話的意思。不過對於孩子氣的紫原來說,大友的話已經超出他的理解範圍,他呆了兩秒後直白地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你想說自己不是笨蛋?但你剛才否認自己討厭籃球啊?」

看著紫原露出天然呆的困惑樣,大友無奈地輕笑兩聲,「嘛,那我就單刀直入地說吧!」大友說道,湛藍的眼瞳倏然散發銳利的目光,「紫原,我希望你能夠知道籃球和麻將不一樣,我會代替木吉向你證明打籃球是一件很有趣很快樂的事。」

紫原困惑的神情頓然一怔,眼睛冒起怒火,銳利的目光宛如利刃,「總之,你和木吉一樣覺得打籃球很開心,只要努力打籃球就能贏,沒錯吧?!」

「……算沒錯吧。」

「那我就捏碎你。」紫原向大友頭頂的方向伸出右手,如張開一面巨網般籠罩著大友,「我要毀了你。」

「我拭目以待。」

大友瞇著眼睛說道,二人就此對峙了幾秒,紫原冷哼一聲,隨即轉身回到隊伍身旁。大友輕嘆一口氣,目光再次望向場外的木吉,只見木吉憂心忡忡地盯著他,大友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放心吧,木吉前輩,這一次我不會亂來。哪怕紫原在言語上傷害了你,因為我理解紫原的想法,所以我不會暴走。說到底紫原厭惡籃球是因為他認為籃球太簡單無趣,無法滿足他的戰鬥欲,但是這一切並非籃球的錯。

我曾墜入混沌深淵,是籃球點亮了我的道路。

籃球並非無趣的東西,它不是麻將,它能帶給紫原想要的東西。紫原之所以無法在籃球身上找到快樂是因為他根本沒有尋找過。既然紫原不願意主動去尋找,那就讓我主動去告訴他:同樣作為孤獨的天才,我最終作出的選擇才是真理!

在板凳上聽著二人對話的大友昌浩十分迷惘,雖說他有了解過大友這些年的情況,但他主要還是打聽大友打籃球時期的事情,有關麻將的事他不太清楚。昌浩無助地望向身旁的木吉,眼見木吉臉上露出複雜的神情,他忍不住開口問道:「木吉同學,請問你知道子夜剛才那番話的意思嗎?」

「欸?」木吉頗為愕然地望向昌浩。

「我知道你和子夜同一所國中,所以我以為你會知道一些事情……」昌浩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壓得很輕了。沒辦法,作為一名父親竟然丟臉到需要向這些孩子詢問自家兒子的往事,這真的太失格了。

「喔……」木吉有些尷尬地搔頭,「我跟子夜算是認識得比較久,你想知道什麼?」

「子夜說他理解陽泉那位選手的想法,你知道原因嗎?」昌浩問道。子夜與青峰的故事他已經從景虎和麗子身上打探到,但他沒聽過這位紫原選手跟子夜也有瓜葛啊?

「這件事啊……」木吉頓了一下,他百感交雜地望著場上紫原與大友的身影,腦袋思考了一下,「您知道子夜打籃球之前曾經是麻將部的成員嗎?」

「我知道。」

「子夜是麻將部的王牌,他在小學的時候已經奪得多項麻將比賽的冠軍,國中時更被媒體稱為『魔王』、『麻將界神童』、『史上最強選手』、『麻將天才』等等。如果說紫原是因為身體的天賦而厭惡籃球,當年的子夜就是因為天生的才能而厭惡麻將吧?當時我看著子夜雙目無神地坐在麻將台前游刃有餘地取得勝利,獎牌對他來說彷如信手拈來的玩具,這個狀態跟紫原有些相似。」木吉說著,他閉上眼睛,腦袋回憶起照榮的種種往事,「我記得子夜退部後曾經跟麻將部的監督說過:『麻將無聊得令人噁心。』」

———「大友君,你真的要退部嗎?我知道前幾天你和村上有些口角,淺竹君也是太衝動了,他已經畢業了怎麼還插手你們的事……」

———『無妨。淺竹前輩說得對,我留下只會禍害你們。』

———「大友君,淺竹君並非故意出言傷人,他只是有些偏激而已。我身為監督未能及時解決你和村上之間的矛盾是我的失職,你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好嗎?」

———『肆月老師,錯的人是我。我無法壓抑自己……』

———「淺竹君還在的時候你不是很喜歡麻將嗎?大友君,我知道目前隊伍的氣氛讓你有些鬱悶,但是……」

———『肆月老師,他們沒有錯。是我……是我覺得麻將無聊得令人噁心,是我無法壓抑自己對麻將的厭惡。他們討厭這樣的我也無可厚非,不是嗎?』

當時子夜的神情與剛才的紫原何其相似?他們同樣以高高在上的姿態踐踏過那些努力拼命練習的選手,以游刃有餘之姿面對比賽。正因為子夜做過相同的事,他才會了解紫原的想法。

一瞬間木吉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光是回想照榮的片段已經讓他心如刀割,但是他卻沒有停止回憶,「紫原是昔日的子夜,他們曾經存在過共鳴。」

昌浩沉默地望著木吉,看見他大腿上那雙緊攥著的拳頭,昌浩倏然伸手握住它,「謝謝你告訴我,木吉同學。既然子夜與這位紫原選手存在的共鳴只屬於曾經,我相信他一定會讓紫原看見新的景色。」言畢,他微微一笑,那雙寫滿皺紋的眼睛亮起刺目的光芒,這一瞬間木吉差點將昌浩與子夜重疊,「難道你不是認為籃球與麻將不一樣才把子夜帶到籃球的世界裡嗎?你怎麼動搖了呢?」

木吉一怔,昌浩苦笑地輕拍著木吉的拳頭,「雖然我現在已經沒資格說這句話,但我深信子夜會做到。」頓了一下,昌浩把手收回去,「籃球並不是一個人的比賽哦,木吉同學。」

言畢,昌浩把目光放回比賽身上。他看著大友在球場上拼命阻擋紫原的身影,想起他剛才淚眼朦朧卻堅定的目光,心裡輕嘆一口氣。木吉為了誠凜而死撐,子夜為了木吉而冒險,他們一樣都是愛逞強的孩子啊。根據長崎的話,子夜最初打籃球的時候是一頭孤狼,在隊伍中顯得格格不入。這可能是麻將帶來的影響,不過現在的他已經懂得依靠隊伍,尤其是我剛才向他提出那些建議時,他竟然毫不猶豫便接受了。子夜能夠像現在這樣信賴隊友肯定是誠凜讓他改變,而子夜會接觸誠凜是因為木吉。簡單來說,是木吉讓子夜得以改變。

明明是你讓子夜學會依賴,讓他那顆孤獨寂寞冰冷的心變得溫暖起來,為什麼現在不懂得依賴隊友的人是你?你教他的東西,你自己什麼時候才懂?

就在昌浩與木吉對話期間,球場上針鋒相對的情況變得更加激烈。紫原一臉不爽地望著身後那道小小的身影,「我說啊,你開這個玩笑會受傷的,黑親。」

黑子堅定地望著紫原,他用自身全部的力氣擋著紫原的後背,「我沒有開玩笑,因為我認為我可以阻止你,紫原君!」

黑子那雙堅持不懈的眼神讓紫原心生煩厭,他扭頭嘖了一聲,雙腳往後一退,紫原把眼睛瞇起,好輕!!他斜眼望向身後的黑子,這團輕飄飄的東西是什麼?棉花糖嗎?就憑這樣黑親竟然說要阻止我?

控球的福井將球傳給紫原,紫原接後扭身一轉,誰知身後竟空空如也。人呢?他跑哪去了?正當紫原出神時,持球的手臂似乎撞到些什麼,當他回過神來便發現黑子倒在地上,哨子聲頓時響起。

欸?紫原眼睛一瞇,我把他推倒了?原來如此,黑親打算利用他淡薄的存在感和無力的防守麻痺我的神經,不經意間出現在我移動的位置上誘導我犯規嗎?

「籃球並沒有單純到只靠高大就能贏,紫原君。」

「切,幹得不錯嘛!」

火神上前扶起黑子,大友在一旁關心地問道,「你還好吧?剛才你說一個人防守紫原真的嚇死我,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招。」

「這只能使用一次,接下來我們要使出『那個』防守陣型了。」黑子說著,眾人點頭回應,隨即回到各自防守的位置。

「大友君,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黑子與大友並肩而行,「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剛才我提出一個人防守紫原時你沒有反對,說實話我有些意外。」

「欸?我為什麼要反對?」

「比起我,大友君你去防守紫原君不是更有效嗎?」

「嗯……但是我相信你啊!既然你提出防守的提議,我信你可以做到,大家也是這樣想的哦?」

「謝謝。不過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大友君接下來的計畫是什麼?」黑子雙目直視著大友,「你不打算進入ZONE嗎?」

大友詫異地望著黑子,隨即臉有難色地道:「黑子,你以為進入ZONE是吃生菜嗎?」

「不,我覺得能進入ZONE的人少之有少,而且ZONE也不是輕鬆輕鬆就能走進去。」說著,黑子依然直視著大友,那雙清澈無垠的眼睛彷如鏡面映照出大友的內心,「但我認為既然大友君等到木吉前輩倒下才上場,你肯定已經做好反擊的準備,而我能想像到的準備只有ZONE了。」

大友一怔,良久他抹起一道笑意,「黑子,你總是能夠猜中我的想法。」

「不客氣。」

「距離第三節完結還有四分三十秒,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大友笑道,眼睛抹過一道精光,「給我兩分三十秒。兩分三十秒後,我一定會走進ZONE。」

黑子點頭答應,大友嘻嘻地笑了一聲,正想加速奔跑之際,黑子的聲音再度響起,「大友君,這就是你的計畫?你是否還隱瞞了什麼?」

「黑子,你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

「我相信我的隱瞞對隊伍有益無害,你相信嗎?」

大友將先前丟給麗子的難題再次扔出來。相比起麗子的無言,黑子很快便作出了回應。

「我相信,但我更相信你向我坦白會更有益處。大友君,你相信我嗎?」

大友笑了。

「哎喲,這次我算是敗給你了。既然如此,我就把事實告訴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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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月靈空

    竹墨青泉—酌酒‧醉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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