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無法觸及的風,身影於陰陽兩間穿梭,飄忽不定。
所以我注定永無定所。
直到———我從黎深大人那邊接到這個命令。
「由今日起你負責暗中保護大哥,若然大哥有一絲毛髮的損傷,你不用活著回來。」
沒有疑惑、也沒有遲疑,我果斷地接下這份命令。
然後,一切迎來轉變。
「秀麗,劉輝陛下就拜託你了。」邵可大人溫柔的微笑著,瞇起的雙眼使人無法探知他真實的想法與情緒。
我沉默地在府庫的暗處守護著邵可,然後把他們父女之間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聽進去耳朵裡。
距離我接下命令已經幾個月,這些天我一直暗中保護邵可大人,然而邵可大人的日常生活根本超級普通,絕對不可能會出現意外。要我說的話,秀麗小姐發生意外的機率倒是比邵可大人高出N百倍。
然而,我接到的命令確實是保護邵可大人,而不是秀麗小姐。
默默地望著秀麗小姐離開府庫的身影,邵可大人輕嘆了一口氣,那副神情似乎暗帶一絲憂慮與無奈。
望著邵可大人獨自在府庫的身影,在暗處守望的我忽然也感到一絲莫名的感傷。
一瞬間的秒殺,數十名黑衣人盡數倒下,那劍法乾淨俐落而且極為精妙,非一般人擁有的身手。
「聖上早已盯上你了。」
漆黑的暗殺衣裝於暗夜中隱約顯現,傳說中的黑狼———此刻正出現在皇宮的某個房間之中,與茶太保對峙著。
我在外邊的樹梢上把一切看在眼裡。
沒想到黎深大人命令我要保護的大人竟然是黑狼……不,正確來說我沒想到我的保護對象竟然會是我的主上。
我成為風之狼不過是三年前的事情,由於資歷尚淺,所以不曾被黑狼親自召見。而我亦無法想像,竟然會是以這種形式得知黑狼的真正身份。
一路上,我與邵可大人保持一定的距離,我可以肯定這段距離就算是黑狼大人也無法探知我的位置,所以他大概還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我不敢拉近距離,唯有暗中跟隨。
也許,這一刻我終於明白為何黎深大人會發出那個命令。
秀麗小姐成為紅妃,邵可大人必定會成為朝中大臣的眼中釘,隨時會受到別人的冷箭攻擊……只是,邵可大人真的需要保護嗎?他可是黑狼耶?!
大概……黎深大人的真正目的是想得知邵可大人的一舉一動吧?
輕嘆一口氣,對於黎深大人那種戀兄的程度感到無奈的同時,我亦沒有放鬆警戒。
不論邵可大人的武功如何,既然我的命令是保護他的話,那麼不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他,不讓他有絲毫的損傷。
這是我的責任。
「咦?!為什麼一邊保暖一邊還要冰敷?」邵可大人手忙腳亂地抱著一大堆東西放在桌子上,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慌張。
「請冷靜點,老爺。」看到邵可那副方寸大亂的樣子,就連靜蘭也忍不住開口讓邵可大人冷靜些。
因為靜蘭的話而稍微冷靜下來,對著秀麗小姐微笑地說出「我去弄特製姜湯吧!」之後,意外地看到秀麗小姐與靜蘭露出大事不妙的表情。
「呯~」廚櫃裡的碗子碎了一地,對此邵可大人還疑惑的欸了一聲,「那個……咦,到底放在哪裡了?」
在府第的暗處把邵可大人的窘態看得一清二楚,我的嘴角貌似不自覺地勾起一抹微笑。如果被黎深大人看到的話,一定會是很好笑的畫面了呢~嘛,誰能想到堂堂黑狼竟然連弄一碗姜湯也不行呢。
望著眼前手腳笨笨的,把廚房弄得亂七八糟的邵可大人,真的很難將殺人如麻的黑狼形象套在他身上。
然而,毫無疑問,他就是黑狼。
這種極大的反差吸引了我的眼球,對於邵可大人的一切,我很自然地產生了興趣。
為什麼明明是一個溫柔體貼的人,偏偏雙手卻沾染上血腥的鮮血?
明明是紅家一族的長子,為什麼會淪為殺手,於黑暗之中過著腥風血雨的日子?
那抹晨曦般的微笑背後,到底暗藏怎樣的故事?
這一切都令我十分在意。
於是,情不自禁的我做出了命令以外的事。
我開始調查邵可大人的過往。
因為這項命令,原本四處奔波的我,幾乎每天都呆在紅府的某處角落,默默守護著邵可大人。
雖然日子不算無聊,然而往日的永無定所已經形成一種習慣,對於這種和平、安逸的日子,我是發自心底裡的抗拒。
也因為這樣,我更為佩服邵可大人。
作為殺人無數的黑狼,到底是怎樣脫離殺手的陰影,活在陽光底下?
再且,邵可大人總是一副人畜無害、有些神經粗的形象,對於這種彷如白開水的日子毫無一絲的不適應,真的太厲害了。
或許因為秀麗小姐已經不是紅妃,邵可大人的危機算是解除。於是黎深大人偶爾會傳我回去進行其他命令,一旦任務完成,向黎深大人稟報以後,便回去紅府等待下一個命令。
紅府已經成為我的一個定所,於不知不覺間。而令我察覺到這一點的,正正是邵可大人。
某日深夜,當我又一次完成任務回到紅府之時,邵可大人突然輕喃了一聲,「嗯?這是……」對此,我感到一絲不妙。
糟糕!雖然知道邵可大人是黑狼,只是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嗎?本以為這樣的距離,邵可大人應該不會嗅到血腥味才對啊!我略為懊惱地望了一眼自己左手手臂的傷口,然後暗嘆一口氣,隨即離開自己隱藏身影的角落。
果然,在我離開不到三秒的時間,邵可大人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我剛才躲著的位置。
「嗯……」邵可大人望著我剛才蹲著的地方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而我也不敢在現在的位置多作停留,如風一樣逃離到紅府方圓十里之外。
雖說基於之前的任務,讓我已經知道邵可大人早就察覺到我的存在,只是這也不代表我能以受傷的姿態出現在邵可大人面前。
即使那不過是輕傷。
在城外的山上待了好幾個時辰,等到手上的血腥味已經幾不可聞以後,我才偷偷地回到那個如同基地的紅府角落。
一個小小的藥箱安靜地放在角落的地板上。
「你受傷了吧?這些藥品我放在這兒,請好好上藥吧。」
一張字條靜靜地壓在藥箱的下方。
此刻,晨曦的日光照射在藥箱身上,被刺眼的光線照射而閃閃發亮的箱子使我一時之間不敢碰觸它。
這一刻,這個藥箱是神聖的,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這幾乎刺傷我的雙眼。
粗略地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勢,基於那天邵可大人剛好要在府庫留宿,於是我小心翼翼地潛入邵可大人的房間,然後把藥箱放在書桌上。
因為擔心自己身上的藥味會讓邵可大人得知自己的藏身地點,所以那天我沒有守在府庫的角落,反而又跑上山了。
就是這一刻,讓我察覺到紅府與府庫已經成為我的定所。
明明一直以來我都是過著飄無定所的生活,從來沒有一個固定的據點,故此世界也沒有一個地方能容下我。
但這刻,我想回去。
回去紅府的那個角落。
如果一開始我對邵可大人的感覺不過是保護的對象,那麼我相信這一切已經開始變了。
尤其在我調查邵可大人的往事以後,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對邵可大人的情感發生巨大的轉變。
因為我深深被邵可大人的一切所吸引。
無論是他為了兄弟、家族因而走上殺手的道路、冷淡的性格、對生命無所謂的態度、與薔薇公主之間的故事、現時白開水般的日常……這一切都吸引著我。
邵可大人真的是個奇妙的男人。
這是我唯一的感想。
原本對於生與死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即使自家的弟弟是多麼關心自己也好,如果能夠保護他們的話,他便毫不疑惑的選擇死亡也行。然而,這樣鐵一般的思想,卻因為薔薇公主的出現而崩裂。因為薔薇公主,他不再是冷血的殺手,而是成為一個極為普通的男人。直到現在,失去妻子的他隱藏於府庫之中,過著平淡而簡單的生活。
真的,是個很奇妙的人啊!
他的往事和經歷觸動我的心靈,沒有任何理由,我為他的一切所吸引,為他的經歷所動容。
平日是性格溫柔、表現呆呆的小男人,背後是武功高強、殺人無數的黑狼。
也許,我是被這種極大的反差震撼了我的心吧?
我沒有妄想希望邵可大人知道我的這份心意,這種事還是爛在我的肚子裡就好。
我只要守在他的身邊就夠了。
然而,這個卑微的願望,似乎已經無法實現。
「你做了不少多餘的事呢,真是愚蠢。」
朦朧之間,我似乎聽到黎深大人的聲音。
被影部的人帶回黎深大人在貴州的宅第已經是第四天,故此我待在暗室被處以影部內部處罰已經過了四天的時間。
大概有些吃驚我竟然能支撐這麼久,所以黎深大人才會來到暗室吧?
我早就猜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暗中調查邵可大人的事,無論我做得多麼隱密,保密功夫再天衣無縫也好,紅家的影部還是能找到蛛絲馬跡。
所以處罰什麼的,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我並沒有後悔。
被邵可大人所吸引,故而想更了解他的事,就算會因為這樣而賠上自己的性命,我也無所謂。
因為我想知道更多有關他的事。
一丁點也好。
我想知道他的一切。
「我已經調查過你的底子,倒是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影部也沒有發現你和其他人有什麼接觸。我真的不懂,為什麼你要調查大哥的事。」黎深大人一副富饒興趣的樣子盯著我,那種陰森森的眼神使我感到背脊一陣寒顫。
我沒有回答。
並不是我不願意回答,只是基於四日來的折磨,基本上我真的無法開口回答黎深大人的問題。
再者,我也不想把自己的那份心思告訴黎深大人。
因為依照黎深大人的戀兄程度,如果說出來的話,我深信他肯定毫不踟躕立即把我咔嚓給殺了。
我還沒有愚蠢到這個地步。
「我真的搞不懂,為什麼大哥會向你求情。」
黎深大人留下了這樣的話後,便命人把吊起我的枷鎖給解開,隨即離開了暗室。
我惘然地望著暗室那道開著的門,心裡有著千萬個不解。
邵可大人為我求情?
為什麼?
明明知道我調查了他的事情,為什麼不是殺人滅口,反而是求情?
我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離開暗室,當我走出暗道以後,出現我面前的是一臉微笑的邵可大人。
「啊!!黎深!!你怎麼把人弄成這樣了?!」邵可大人看到我之後,眉頭緊緊一皺,然後立即轉身敲了一下黎深大人的額頭。
「……大哥!!我沒有把她給殺了已經很仁慈啦!!」黎深大人有些懊惱的說著,只是看到他一副高興地用手摸著被敲的位置,那份懊惱也立即變了調。
「我不是說過風不是細作嗎?你到底要我說多少次才懂啊?好了黎深,你快點給我把藥箱拿來給我。」又敲了下黎深大人的額頭,在邵可大人的命令下,黎深大人無奈地只好離開偏廳,跑去拿藥箱。
「別楞在那邊,快點坐下吧。」邵可溫柔地笑著,然後示意我坐下。
我默默地望著邵可大人已經坐在偏廳的椅子上,然後目光又望了一眼邵可大人示意的位置,不禁無言。
這不是要我坐在邵可大人的對面嗎?!怎麼可能啦?!無論如何,作為風之狼怎麼可能坐在黑狼的對面?!我可是你的屬下啊,邵可大人!!!
看到我還站在那兒,邵可大人嘆了一口氣,「嗯……果然因為我已經被紅家驅趕出來,所以就算是紅家長子也無法叫你坐下……」
我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邵可大人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開什麼玩笑!!先不說黎深大人聽到這番話後會將我碎屍萬段,光是看到邵可大人露出略為憂傷的表情,我怎可能不坐啊?!
就算這樣不合禮數也好,我不希望邵可大人露出憂傷的神情。
「嗯,你真是個溫柔的孩子呢。」
我無言滴汗。
邵可大人,你到底在哪一點看出我是溫柔的孩子了?不論怎樣說,我也是風之狼的一員,死在我手下的人也有一大堆啊!!
我在心裡默默吐槽。
黎深大人把藥箱拿了過來,看到我坐在邵可大人的對面,意外地他並沒有發脾氣,把藥箱放在桌子上後,便鼓著臉離開偏廳。
黎深大人……你該不會是吃醋吧?
我幾乎一瞬間就能肯定黎深大人絕對是吃醋了。
「把手伸出來吧,我先為你的雙手上藥。」邵可大人熟練地打開藥箱,把裡面的藥品翻一遍,拿出了好幾瓶藥,還準備好棉棒,一副要為我上藥的樣子。
對此,我驚呆了。
看到我又愣住了,邵可大人的聲音放軟了些,「沒事,不會痛的。」然後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
不,邵可大人,你誤會啦!!我不是害怕痛,我是被你的行為嚇呆啦!!
基於害怕邵可大人又會因為我的沉默而露出憂傷的表情,這一次我倒是乖乖地伸出手讓邵可大人上藥。
「風是什麼時候加入影部?」邵可大人伸手想翻開我的衣袖,卻發現傷口因為血的關係黏住了衣袖,於是從藥傷中掏出小型剪刀。大概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所以邵可大人向我發出提問。
其實我很想告訴邵可大人我並不怕痛,就算不用這麼小心翼翼地把衣袖剪破,而是直接撕開也沒關係。
只是,不知道為何我並沒有這樣說。
也許是因為,此刻的邵可大人實在太溫柔吧?
我不想打破這份溫柔。
即使我知道這樣其實是不合禮數也好……
「邵可大人、我是風之狼的一員,後來被珠翠大人調去影部幫忙的。」既然不想打破現在幸福時刻,那麼我唯有回答邵可大人的問題。
這是我第一次和邵可大人說話。
「咦?!是這樣嗎?!」邵可大人明顯感到震驚,我無奈地點一下頭,對於黑狼大人不知道自己隸屬風之狼,我的心裡還是有一陣失落。
「這樣啊,原來你是『風』啊。」邵可大人很快便為我的雙手上了藥,他仔細打量我身上其餘的傷勢,說實話雙手的傷口已經算是最輕微的傷。他有些苦惱地搔一下頭,隨即伸手便要撕開黏住上身的血衣。
我下意識往後一退,「沒事的,我自己來就好。」心跳在邵可大人的指尖快要碰觸到衣服時加速得很快,我略為羞怯地向他躬身,隨即一手搶過邵可大人手上的藥品和棉棒,像風一樣逃離了偏廳。
邵可大人一副錯愕地望著我離開的方向,臉色貌似有一絲失落。
對此,我的心裡有點微痛。
雖然幸福的時光很短暫,但對我而言已經足夠。
一小段的對話,也足以令我回味一生。
這樣就夠了。
那日以後,黎深大人把我調回影部本營。基本上我早就猜到黎深大人會這樣做,畢竟他可是戀兄成痴的黎深大人啊……
調回來以後我接到的命令地點幾乎都是距離貴州很遠的州郡,對此我感到無言,同時亦有種失落的情緒盤踞心頭。
大概,我再也不能看到邵可大人了吧。
失落與憂傷纏繞著思緒,然而我早已認命。那夜的對話、邵可大人的溫柔,我一世難忘。
留下回憶已經是最大的恩賜———
「風,這是霄太師的命令。」
我接過狼遞來的竹簡,那是風之狼專屬的通信工具,竹簡看過以後必須於一柱香的時間內燒毀。
竹簡上的字跡說不上陌生,加上有霄太師的暗號,確實可以判斷這是霄太師所發出的命令。
我第一次在看到命令內容後皺起眉頭。
狼細心地幫我準備好火盤與火摺子,我毫不猶豫地將竹簡放在火盤之中,然後點起摺子。
「怎麼了?難得看到你皺眉,這一次的任務很困難嗎?」狼輕摸一下我的頭,而我亦沒有閃開他的手,任由他摸著,「你可是繼承了『風』名號的風之狼,要相信自己的實力。」
大概狼是誤以為任務很困難,所以他想鼓勵我吧?
事實上,霄太師的命令倒不是什麼極難的任務,說實話這個任務算是簡單的。
問題在於任務背後的意義。
「我知道。」
狼在我說完這句話以後,便嗖一聲離開我的房間。他的動作十分乾淨俐落,並沒有驚動影部的人。怎樣說他也是繼承「狼」之名的男人,實力也是不容小覷。
在他離開以後,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怎麼辦?
朝中目前的形勢險峻,紅藍兩家的勢力已經被拔去一大半,雖說因為邵可大人接手紅家宗主之位而有些起色,但近日市井開始流傳有關妖星的謠言,聖上的王座已經岌岌可危。
搖搖欲墜的帝位,現今只憑著一個人的存在而苟延殘喘。
『讓鄭悠舜無法出席議政。』
這是霄太師的命令。
如果鄭悠舜不在,要對付現在的聖上根本易如反掌。
「作為風之狼,霄太師的話自然是命令。然而,如果這樣做了,邵可大人……」我苦惱地搔頭,對於風之狼與影部成員這兩重身份,我作不出抉擇。
聖上一旦倒台,雖說紅家未必因而受到極大的牽連,但處罰自然不會少。最重要的是,邵可大人一直支持當今聖上,如果他發生什麼意外,邵可大人定必很傷心。
我已經……不想看到邵可大人露出失落的樣子。
案檯上的燭光將我的殘影映於身後的壁牆上,飄忽的影子令人捉摸不透,一如我內心的想法,無法觸摸。
「把她圍住!!」
我極為狼狽地往山上逃奔,憑著森林茂密的樹木將我的身影隱沒其中,身後不斷傳來爆炸的巨響與慘厲的痛叫聲,然而我的腳步沒有一絲的停頓。
葉子的尖端劃破臉頰,但此刻的我已經無暇理會這樣會落下行蹤的線索,當務之急便是擺脫身後那百多名的殺手。
他們是來追殺我的。
我邊逃邊集中注意力,從腳步與喘息聲可以確定,這一群殺手之中只有一個風之狼的成員,其他那些只怕是傭兵殺手。
沒日沒夜地逃奔著,身後的殺手到最後已經被我設下的陷阱處理得乾乾淨淨,然而唯有那名風之狼的成員,一直緊追在我的背後。
基本上我已經可以確定來者是誰。
逃了整整一天,夜色早已降臨,頭頂的月光出奇地明亮,我奔至森林的山頂頂峰,眼前已經無路可退。我認命地嘆了口氣,乾脆放棄逃跑。
背後的殺手已然在整頓自己的腳步。
「風,為什麼要背叛。」
我無言地望著眼前一身黑衣的狼,他那雙血紅色的眼瞳緊盯著我,眼中滿滿是不敢置信的震驚。
「… …」
看到我沒有回答,狼的神情略為焦躁,一把手裡刃從他的衣袖飛出,直穿我的手臂方向襲來。
我輕鬆地閃過他的攻擊。
「風,告訴我!為什麼沒有按照霄太師的命令行事,反而還暗中保護他?」
是的,我背叛了霄太師。
我並沒有按照他的命令暗算鄭悠舜,使他無法出席議政,反而在狼想綁走他的時候,出手救了他。
故此霄太師下了絕殺令,要將我處理掉。
基本上,如果風之狼無法完成任務,理論是也是要處理掉的。更何況我這次分明違背霄太師的命令,這的確算是叛徒了。
「我只是選擇作為影部的身份而已,狼。」
我的實話實說令狼為之氣結,他快步衝到我面前緊抓住我的手,因為憤怒而臉露出的怒容很是可怕,「你是笨蛋嗎?!我們是風之狼,只能是風之狼!!」
我用力掙開他的手,「正因為我是風之狼,所以我更不能讓你傷害鄭悠舜!!」我向後退了幾步,雙眼睜大怒視著他。
狼愣住了。
他並不愚蠢,我話已經說到這裡,他不可能想不通我為何背叛霄太師。
「因為黑狼大人?風,你可是得到風之狼中『風』的名號,是風之狼裡的首席殺手,你怎能感情用事呢!!無論你對黑狼大人有多忠誠,我們也不能違背霄太師的命令啊!!」
是的,狼所說的我都知道。
作為風之狼,霄太師的命令嚴格來說比黑狼的命令更為重要。
然而,他可是邵可大人啊!
我倔強地盯著狼,一邊思考著逃跑的機率,一邊小心警覺著狼,以免他突然發起攻擊。
「風,答應我,不要再理會紅家的事!如果你願意答應我的話,我可以放你離開。」狼臉露難色地說著,為此我感到無比吃驚。
這家伙在說什麼啊!!先不說他私自放過我會被霄太師處罰,說不定還會被當作任務失敗而處理掉,為什麼要我不再理會紅家的事?!
如果我逃離了狼的追殺,我必定會在暗處保護邵可大人。要我不再理會紅家的事,是絕無可能的!
「我拒絕。」
狼聞言氣急敗壞地跺一下腳,「你這個殺千刀的!既然如此,你去死好了!」說畢,他如狼一樣突然發難,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握住長劍,氣勢如虹朝我的方向刺過來。
狼的每一招都是狠招,如同冷血無情的狼一樣,每招都是奪命鎖喉的招數。我不斷往後退,在他幾乎迫我到了懸崖邊沿之時,我一手亮出暗藏腰間的軟劍,快狠準地往狼身上刺去,迫他只能退後閃開攻擊。
借著這幾步的後退,我微瞇起眼睛,然後立即從他身側跑過,企圖想要突破他的防守逃回森林。
「風!」熟悉的聲音響起,狼手中的長劍被折成一半,使他原本快要刺中我腰間的招式立即散於空中。
我略為吃驚地望著出現於此處的人。
「邵可……大人?」
狼對於這種情況顯然也吃了一驚,本來他還想掏出手裡刃,然而當他仔細打量眼前的人一番以後,一陣徹骨的寒意從腳板鑽上心頭。
「黑狼大人?!」狼目瞪口呆地後退一步,「邵……邵可大人?!」不可置信地眨一下他的眼睛,然而那雙血色眼瞳冰冷地瞪著自己,使狼無法不相信眼前的事實。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我呆呆地問著,同時臉上也微微一紅,因為我發現邵可大人此刻正將我抱在懷裡。
「嗯?!啊、是黎深告訴我的。」邵可大人冰一般的口吻中略帶一種溫柔,隨後把將視線望向狼,「霄太師下的絕殺令,我已經取消了。你下去吧!」
顯然,邵可大人已經知道一切的來龍去脈。
冒出一額冷汗,狼應聲說道,「屬下了解。」隨後身影消隱於空中,而邵可大人身上的殺意也瞬間退散。
「風,接到那個老頭子的命令,為什麼沒有告訴我?」邵可大人鬆開懷抱,然後用手指在我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我有些驚魂未定地呆在當場。
「對不起。」
下意識地,我道歉了。
邵可大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麼,我們回去吧。」目光在我身上掃了一遍,「看來又要上藥呢,風。」
我無言。
的確,在剛才的逃跑之中,我身上貌似也掛了不少彩。
「風,你以後不用回去霄太師那邊,也不再去影部本營,你留在我身邊吧。」邵可大人微笑地說著,眼中閃過一絲的落寞。
我輕聲說了一聲是,便低著頭跟在邵可大人的身後,二人一前一後地下山。
邵可大人那抹落寞,是為了珠翠的事吧?
畢竟珠翠一直在邵可大人的身邊,現在她待在縹家那裡,邵可大人一定感到很寂寞吧?雖說這段時間我沒有當邵可大人的暗衛,但是邵可大人的事情我一直都有留意。
「邵可大人,為什麼黎深大人會知道……」出於好奇,我還是忍不住向邵可大人發問。雖然這是不合禮數的事,但既然邵可大人已經說了我不用回去風之狼和影部那邊,就代表我現在不是風之狼和影部的人吧?
「嗯?!啊啊、黎深剛才派影向我通報,說你因為救了悠舜一命所以被霄太師下了絕殺令。那個弟弟,雖然嘴裡不說,但他其實是很關心你的安危吧?不然也不會特意把消息告訴我吧,呵呵。」
黎深大人關心我的安危?!這是哪門子的笑話啊?那位惡魔一樣的黎深大人耶?!我瞬間在腦袋裡吐槽,只是細心一想,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依著黎深大人的性子絕不會通知邵可大人吧?
因為黎深大人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邵可大人以黑狼的身份出現。
而黎深大人會這樣做,是因為我救了鄭悠舜一命嗎?如此看來,我倒是沒有白救那位宰相。不過黎深大人怎會知道那個人是我?該不會是鄭悠舜說的?不可能吧?我救他的時候掩住了臉,他不可能知道我是誰啊?
是黎深大人猜出那個人是我嗎?果然是邵可大人的弟弟,紅家的前宗主,真是一個大變態。
大概一個時辰左右,我跟著邵可大人回到紅家本宅,邵可大人熟練地把藥箱掏出來,為我上藥。
「嗯,已經沒事了。」邵可大人把藥箱放回原處,然後衝我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那麼以後多多指教了,風。」
「是,邵可大人。」
我略為羞怯的說著。
「咦?還叫我邵可大人嗎?放鬆些就好了,不必這麼緊張啊。」
我低頭望著邵可大人為我包紮好的雙手,「只是,珠翠大人也是叫邵可大人的。」
邵可大人的微笑似乎有一瞬間僵住。
於是我已經可以確信一件事。
大概,會留我下來,不過是為了成為珠翠大人的替身吧?
畢竟現在秀麗小姐下落不明,靜蘭在宮中守護聖上,珠翠大人待在縹家,只有邵可大人一人在家呢。
邵可大人走上前,伸出了左手在我的額頭上輕彈一下。
「風,你和珠翠不一樣。我剛剛不是說了嗎?你已經不是風之狼和影部的人,所以你不用叫我大人也沒關係啊。」
邵可大人的話,聽上去似乎是說真的。
「……為什麼?」我抬起頭,邵可大人瞇起的眼睛正對著我,「為什麼把我留在你的身邊?」
既然不是當珠翠大人的代替品,你是為了什麼而解除我風之狼與影部的身份,把我留在你的身邊?
邵可大人僅僅向我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不語。
我不知道邵可大人留我下來的原因,只是答案是什麼,對我來說也不是這麼重要。
最重要的是,我能留在邵可大人的身邊。
「風,你真的甘願一生留在邵可大人身邊?你的心意,邵可大人應該不知道吧?畢竟珠翠大人在邵可大人這麼長的時候,邵可大人是一丁點也沒有察覺啊!」狼突然出現在窗外樹上的樹梢上,說著。
距離我留在邵可大人的身邊,已經一年。現在,聖上的危機已經解除,秀麗小姐的身體看上去也無大礙,一切已經完結。
「就算是這樣也好……我也想待在邵可大人身邊。」
無論他是出於什麼理會把我留了下來,也無所謂。我只是想化成屬於他的風,在他身邊纏繞,保護他。
「……笨蛋。」
留下這樣一句話,狼走了。
「喂!!風!你換衣服還要換多久啊?你該不是想老爺等你吧!!!」靜蘭平淡且冷漠的聲線從門外傳來,我立即隨意套了一件衣服,整理好儀容便打開房門。
「真是的,今天是小姐在碧州回來的日子,老爺可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衝入宮啊!」靜蘭無奈地說著,他皺著眉掃了我一眼,「不是說了入宮別穿這種隨意的衣服嗎!!!真是的!!真的搞不懂老爺為什麼要收留你!!老爺到底什麼時候把你撿進來的啊!!」
我對著靜蘭翻一個白眼,「我只有這種黑黑沉沉的衣服,不然你買一套給我。」靜蘭被我嗆得死死的,當刻也無法駁斥我。
當邵可大人看到我和靜蘭一同走進大廳,他立即露出一個微笑,「嗯,那麼我們入宮吧。」
我和靜蘭默默地跟在邵可大人的身後。
當我們來到府庫,看到的便是一群人圍著秀麗小姐接風洗塵。邵可大人一臉微笑地走到秀麗小姐面前,一邊摸著她的頭一邊開始關心一下秀麗小姐的近況。
看到邵可大人臉上的笑容,是多麼的燦爛而幸福,我也不自覺地笑起來。
「鳴…我也想進去啊…」
府庫門外,一把熟悉的聲音使我不自覺地轉身望了過去。
「黎、黎深大人?!」我有些震驚地望著黎深大人縮在門外的身影,黎深大人對上我的眼睛,然後冷哼一聲。
「哼,是你啊!」黎深大人臉露不爽,「為什麼連你也出現在這裡?!可惡,我也想進去啊!!」咬牙切齒地瞪著我,那副神情似乎想把我給吃掉。
「黎深大人,秀麗小姐不是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嗎?為什麼還不敢進去?!」我下意識地問著,當我察覺到不妙的時候,黎深大人已經用一種陰森的眼神盯著我。
「我告訴你,雖然你現在不是影部的人,也不再是風之狼,但我要弄死你還是很簡單的,別給我搞錯你的身份!」黎深大人冰冷的話讓我的心為之一寒。
是啊,我怎麼忘記自己的身份?!
就算我現在待在邵可大人的身邊,但我也只是一個閒人般的存在。
連下人也不如的存在。
「真不知道大哥為什麼要留你在身邊,莫名其妙!早知道當初讓你死掉算了!」黎深大人氣結地說著,剛才陰森的眼神倒是收了回去。
「關於那件事,我再一次向黎深大人致以感謝。」我向黎深大人深深地躬身,黎深大人對此只是冷哼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麼。
「你給我記好,若然大哥有一絲毛髮的損傷,你不用活著回到那個家。」黎深大人冰冷的說著,沒有待我作出回答,便離開府庫的門口。
我不解,為什麼黎深大人要這樣說。
雖則我早已決意保護邵可大人,但黎深大人今天的這番話……是否代表著把邵可大人交給我守護的意思?
「風?你在那邊幹什麼?」邵可大人不知何時來到我的身後,「快點過來吃東西吧。」
我微笑點頭,然後跟在邵可大人的身後走到府庫裡面,默默地拿起秀麗小姐所弄的饅頭。
「好吃嗎?」秀麗小姐突然站在我的旁邊,問著。
「當然,秀麗小姐。」我恭敬地說著,對此秀麗小姐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不用這樣啦,風,我們是自家人啊,別客氣。」
我木訥地看了一眼秀麗小姐,眼角瞄向邵可大人,只見他對著我露出一個若隱若現的微笑,似是認同秀麗小姐的話似的。
「嗯…..」
我羞赧地咬了一口饅頭。
「靜蘭和父親就拜託了哦,風。」秀麗小姐微笑地衝我笑了一下,然後又跑去和其他人打招呼。
我有些出神地望著秀麗小姐,隨後眼角瞄了一下府庫窗外那個黑色的人影,再把目光轉移到坐在府庫與霄太師閒聊的邵可大人身上,疑惑地歪了一下頭。
今天……為什麼大家都在說些奇怪的話啊?
「我說啊秀麗小姐,看風的樣子,她似乎真的不知道你的意思啊?」
「咦?!真的嗎?!既然是這樣的話,靜蘭你也要幫忙啊!!」
「為什麼我要去幫她…」
「靜蘭!難道你沒有發現父親對風的態度一直都很曖昧嗎?所以,一定是父親明明喜歡人家也不敢向前走一步啦!!所以我們要一定幫助父親啊!!我很少在家,這個任務自然交給你了!」
「可是秀麗小姐,老爺從來也沒有說過喜歡風啊。而且,風對老爺一直也是規規矩矩的,小姐到底從哪一點看出他們二人之間是那種關係啊?!」
「嗯……女人的第六感吧?」
「… …」
我不知道邵可大人留下我的理由。
我也不知道邵可大人會否知道自己對他的那份心意。
然而,無論如何,我也會一直守護邵可大人直到永遠。
不是因為命令,也不是什麼責任,我是發自內心想保護邵可大人。
所以,就算他不知道也沒關係。
我在背後默默愛著他就夠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