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子夜時分※第五章※十五秒寂寞
第五章:人生性多疑，面對突如其來的坦誠，本能地產生質疑和抵抗的心態，因為人與人之間總有一堵牆，並且不相信對方會卸妝那道自我防禦的防火牆。
在細馬和伊澤的協助下，大友成功手入了籃球鞋和籃球專用的水瓶，就連護腕和護膝的裝備也買了一套。所以，當大友第二天出現在籃球部時，眾人第一時間便察覺到大友的轉變。
「嗯，不錯，總算像模像樣了。」部長欣慰地點著頭，看來大友確實有留下來的決心，「現在是自主訓練的時間，你去找木吉吧。」
大友點頭，應道:「知道了。」隨即便跑去更衣室找木吉。
這孩子也老實過頭了吧?部長望著大友遠去的身影，此時某部員來到部長身旁，將木吉昨日在更衣室交談的內容複述了一次，部長聞言頷首，「原來如此，所以他才會退出麻將部啊。嘛，這也難怪木吉會出手了。」畢竟木吉就是個爛好人啊，他肯定不會見死不救。不過，換作是他，說不定他也會對大友伸出援手吧?部長回想了一下大友昨日的表現，明明不愛說話，卻因他一句話，大友硬生生迫自己改變沉默的習慣，真是讓人心酸啊。這樣乖巧又老實的人，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會加入地街變成小混混?
此時大友已經走進更衣室，他環視了一眼，隨即默默地站在木吉身後，等待他換衣。木吉換好衣服後瞧見大友在身後，著實嚇了一跳，不禁叫了一聲，惹得眾人嘲笑。大友一臉懵懂，他不知道大家為何而笑，只是看見木吉因他而被「嘲諷」，下意識便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什麼，頓時默默地垂下頭，不安地咬了咬唇。
木吉本來還在應付眾人的打趣，但他似是察覺到大友的異常，於是將注意力放在大友身上，「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大友搖了搖頭，木吉見此蹲下身子，抬頭望著大友，大友那一臉憂鬱的神情便映入眼簾，尤其是那雙澄明的藍瞳，那眼神分明散發著濃濃的不安，木吉下意識又伸手去揉大友的頭了，「那你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大友本來還想繼續搖頭拒絕回答，但他回想起昨日伊澤的話，以為木吉的再三追問與部長一樣都是出自職業病，為了融入籃球部就必須讓他們了解自己的想法，於是大友只好不情不願地開口說道:「我做錯事了。」
「嗯???你做錯什麼啦??」
「……你被嘲笑了。」
木吉一臉黑人問號地抬頭望向眾人，眾人此時也是一臉懵逼，紛紛向木吉搖頭攤手以示不解，於是木吉只好接著再問:「我什麼時候被嘲笑了?」
「剛才。」
木吉眨了眨眼，這是在指大家剛才的打鬧嗎?那只是在開玩笑的調侃啊?
「所以，你覺得我會被『嘲笑』，是因為我剛剛被你嚇著而尖叫，而這都是因為你無聲無息地站在我背後而引起的?」
大友點頭，頭似乎垂得更低了。
眾人聞言通通石化了，這是什麼鬼邏輯啊?!
「你為什麼會覺得剛才我是被嘲笑了?」比起眾人的震驚，木吉卻更為細心地發現大友邏輯背後的不對勁，所以他又接著問了下去。
而木吉的再次詢問也讓大友生疑了，「難道不是嗎?」
大友的反問令眾人頓時有點揪心，他們只是說笑而已，怎麼就被曲解成嘲笑呢?難道大友是個一板一眼的呆子，所以才會這麼認真??
此時，木吉伸手托住大友的臉頰，大友瞬即與木吉四目相接，木吉那溫柔的目光直擊大友的心臟，與此同時木吉露出一道燦爛，他笑說道:「那只是調侃，也就是開玩笑唷~大家都是並肩作戰的伙伴，怎麼可能為了一點小事就嘲笑對方呢?」
大友先是被木吉的笑意弄得整個人都發怔了，大約幾秒後大友這才回過神來，「開玩笑?」大友一臉困惑地望向眾人，眾人見此瘋狂點頭，「對啊，我們不是有意取笑木吉，大家都只是玩開笑而已。」這麼明顯的調侃，你是真的沒看出來嗎?!
「……對不起。」下一秒，大友對著眾人躬身致歉，眾人再次風中凌亂了，「沒事啦!這點小事而已，你用不著道歉啦!!!」
大友見眾人真的不在意，這才呼了口氣，心中的不安這才完全消散。果然書上的教學沒寫錯，及時認錯是人際溝通非常重要的小技巧!!
「所以說，大友你怎麼會覺得那是嘲笑呢?」木吉並沒有放過大友，又一次追問。大友見此深知自己躲不了，看來木吉的難纏程度更勝於部長啊!
「我不認識調侃。」
大友的用詞有些古怪，什麼叫不認識調侃??不過這次眾人也沒有那麼粗神經，雖然大友只回答了六個字，但這背後的意味還是不難猜測。不認識調侃，這代表著大友從未試過跟別人打鬧或開玩笑，也就是說大友並沒有知心好友。再進一步推論，大友不認識調侃，將之當成嘲笑，這是否意味著大友認識嘲笑?是否因為大友曾經被人嘲笑?再結合大友不善言詞、沉默寡言且沒有朋友的猜測，大友是個長期被人排斥欺負的邊沿人形象就此豎立了。對於大友突如其來的坦白，眾人的第一反應並非同情或可憐，而是質疑。人性多疑，前輩也不是些傻白甜，大友忽然攤牌的表現實際上有賣慘的嫌疑，所以眾人對大友的態度仍然是模稜兩可。
然後，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木吉開口說了句:「嗯，你真是個笨蛋呢。」
木吉邊說邊微笑著，眾人對於木吉的言詞表示震驚，木吉不是個爛好人嗎?依照木吉的性格，他應該同情大友才對，怎麼突然會對大友言語暴力了?
大友對此沒有任何反應，既沒有生氣，也沒有悲傷，他只是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叮咚~回答錯誤!」木吉弄了個叉的手勢，然後再次微笑地說道:「你真是個笨蛋呢。」
眾人對木吉的舉止感到莫名其妙，同一句話用得著重覆說兩次嗎?!這次大友該生氣了吧?於是，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友身上，只見大友的表情看似並無任何變化，但一些細心的人卻留意到大友的眉頭皺了皺，但不似生氣，更像是思考。
大友在想什麼?
此時的大友自然在思考木吉的詭異行為了。雖然他跟木吉不熟，不清楚木吉的性格，但哪有人會一邊微笑一邊在損人?大友一臉惘然地望著木吉，此時木吉依舊一臉笑意，眼神閃爍著一絲的期待，神情更像是等待著什麼。木吉在期待什麼?大友不解，木吉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大友雖心有疑惑，但始終沒有開口詢問，大友只是沉默不語地與木吉四目相接，等待著木吉的解答。然而，木吉就像看穿了大友的想法，他一直微笑著，卻一言不發，始終不解釋自己的行為。察覺到木吉不會主動說出正確答案，大友有點無奈，只好努力地思考木吉話中的含意。
——「我不認識調侃。」
——「嗯，你真是個笨蛋呢。」
——「嗯，我知道。」
——「叮咚~回答錯誤!你真是個笨蛋呢。」
這對話有什麼不對勁嗎?大友悵然地皺著眉，倏然靈機一動，莫不成這是……
「這是調侃?」
大友的尾音帶著濃濃的質疑與不可置信，下一秒木吉的笑容更加燦爛，他先是伸手揉了揉大友的頭，然後溫柔地笑說道:「沒錯，這就是調侃喲!如何?你現在認識它了嗎?」
說實話木吉的騷操作讓大友萬分無語，他差點就原地炸了，什麼叫你現在認識它了嗎，這都是些什麼鬼啊!!然而，吐槽過後，大友感覺自己的心漸漸被一股暖意包裹著。這就是調侃?哪怕對方說著些尖銳的言論，但這並非對方的真心話，這就是調侃?
「不太認識。」大友冷淡地說著，木吉頓時感到一陣挫敗，見此大友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一彎，然後輕聲說道:「謝謝。」
雖然是個騷操作，雖然他還是不太懂什麼是調侃，但木吉的好意，他知道了。
「我在外面等你練習。」大友說道，然後轉身離開更衣室，留下一大群前輩在更衣室裡風中凌亂。
木吉的舉止讓眾人觀察到大友的神情變化，繼而對大友剛才的坦誠多了幾分信任，而木吉更是直接被大友弄得目瞪口呆了。
「你在發什麼呆啊!!」隊友跑上前敲了敲木吉的額頭，木吉有些呆滯地站了起來，目光望著更衣室門口的方向，有些震驚地喃喃自語:「他說了謝謝啊……」
眾人沒聽到這句話，他們圍著木吉開始詢問木吉剛才的行為到底是什麼回事，對此木吉只是笑笑不說話，這些人並沒有看懂他剛才的舉動，但大友看懂了，所以他才會道謝。
「和想像中不太一樣呢……」木吉笑呵呵地打發掉眾人，然後踏出更衣室，不出意料地看到大友正乖巧地守在門外，木吉認真地盯著大友的臉，突然有些感慨地說著。大友不明所以地歪了歪頭，但不待大友有任何回應，木吉已經變回那個傻呵呵的老樣子，「你找我是想進行訓練吧?那我們就開始練習吧!你好像不太懂得如何傳球?來，我來教你怎麼傳球吧!」
木吉忽然直入主題讓大友直接無視掉他剛才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於是大友的注意力便放回籃球身上。在木吉的悉心教導下，大友的傳球技巧有了一丁點進步，但大體上還是非常粗糙。
「不對勁啊，你的接球並沒有什麼問題，按道理來說傳球不該是這樣啊?」木吉一臉愁眉苦臉地喃喃自語，於是木吉決定從基本的籃球知識入手，「吶，大友，你覺得什麼是傳球?」
什麼是傳球?大友不明所以地皺了皺眉，這道類似白痴的問題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將球傳給人。」
「那你知道控球最多只能多少秒?」
「十五秒。」
「你說得沒錯，傳球就是為了將球傳給隊友，因為球員在場上控球的時間只有短短十五秒。所以，傳球看上去很枯燥，它不像投籃或灌籃那樣華麗，這只是一項平平無奇的基本功，但這是籃球這項運動最重要的技巧。」言畢，木吉將手中的籃球傳給大友，大友下意識接過，木吉見此笑了笑，「沒有傳球，比賽便無法繼續進行下去。雖然傳球無法得分，但傳球是得分的先要條件，只要球還在己方手上，機會便掌握於手中。唯有傳球才能握緊得分的機會，亦是傳球才能讓全隊的隊員得以連繫並團隊作戰。」
大友點了點頭，這種基本知識他還是懂的，他本想開口向木吉道明，結果木吉卻搶先一步阻止了他:「麻將的出牌時限是十秒，打出的牌是捨棄品，更有可能是對方的利器，所以棄牌並無任何價值，然而籃球傳出的球是為了連繫隊友，形成攻擊的連鎖節奏，這不是棄球，你手中傳出的每一球都是得分的希望。打出棄牌時你不必在意任何人，但你傳球時必須洞若觀火，小心提防敵人，更要注意友軍的布陣。或者麻將真的會讓人感到孤獨，因為在麻將桌上，你身邊的都是敵人，在麻將場上你只能孤軍應戰。但籃球並非如此，在球場上一共有十人，當中有四人是友軍，不論情況再惡劣，你都不需要獨力迎戰。畢竟，你能獨自握球的時間只有十五秒，也就是說，你的寂寞只有十五秒。」
一瞬間，大友微微睜圓了雙眼。
——「畢竟，你能獨自握球的時間只有十五秒，也就是說，你的寂寞只有十五秒。」
只有十五秒的寂寞。
不知為何，木吉這句話特別打動大友。而木吉的這番話亦如醍醐灌頂，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大友的毛病——不善觀察。嚴格來說，是不善於觀察隊友。或許是麻將的緣故，大友的運球和投球都沒太大的問題，因為這都是只需一人操作的事。但傳球和接球不同，這是人與人之間的互動，亦是大友最欠缺的東西。也許在大友的認知裡，在比賽場上目之所及皆是敵人，因為隊友從未試過站在他的身側，所以他才不懂得如何將球傳給隊友。
——「這不是棄球，你手中傳出的每一球都是得分的希望。」
大友低頭望著手中的籃球，心中第一次對籃球萌生一絲的興趣。在此之前，大友對籃球依然興致缺缺，畢竟籃球也算是害他家庭破碎的元兇之一，又怎會對其有好感?只是，木吉的一席話就如羽毛輕輕地飄落在平靜的湖面，原本平靜如鏡的水面泛起陣陣漣漪，一如大友此時的剎時心動。
這不是棄球，而是希望，是將自己和隊友連在一起的關鍵所在!如此想著，大友默默抬起頭，目光直視著木吉，下一秒他彎下膝，雙手抱球於胸前，隨即他慢跑了兩步，五指往外一放，一記傳球準確地傳到木吉手中。
「漂亮的傳球!」木吉讚嘆地舉起大姆指，大友先是怔了怔，他有些詫異地望著自己的雙手，然後又抬頭望向木吉，眼見木吉確實是在稱讚他時，心猛然一跳。
他做到了?他所拋出的球確實地傳到他人手裡，與他人連繫了?
此時木吉喊了他一聲，大友猛然抬頭，一記傳球迎面而來，大友有點慌亂地接過，木吉笑瞇瞇地呵呵了兩聲，「不要這麼快就沾沾自喜啊，你還要多練習呢。」言畢，木吉示意大友把球傳給他，大友的手摸了摸籃球上的紋路，就像往日他在捏揉褲袋裡的那枚麻將。
曾經他將那枚小小的，長方的麻將緊緊地捏在掌心，自以為找到了歸宿，沒想到那四角的尖銳狠狠地頂刺著手掌，哪怕它只是小小的一枚麻將，他最終還是沒能握住它。如今，他手裡拍打著圓呼呼的籃球，那紋路觸感與光滑平面的麻將不同，起伏不平的籃球難以用手掌抓緊，更別說將之握在掌心了。但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比起細小的麻將，圓圓的籃球更容易捉住。籃球和麻將，差別還真是大啊。
大友如此想著，隨即繼續與木吉進行傳球練習，他的傳球技巧亦開始有了明顯的進步。木吉不時會讚揚大友，以此作為鼓勵。而木吉稱讚的目光下，實則暗藏一絲吃驚。他沒想到大友居然這麼快便將他的話消化掉，並且即時傳出一記好球。經此一球，木吉便更加確認了一件事——大友非常聰明。
在今日之前，大友給木吉的印象是沉默寡言，看似冰冷，實質笨拙，不太懂人情世故，看上去是個社交能力為零的傻瓜。但大友出色的理解能力讓他能即時明白木吉那句調侃背後的用心，瞬間理解木吉解說傳球技巧背後的深意，並且及時作出回應，大友這一系列的行動刷新了木吉對大友的認知。或許大友確實很笨拙，他不懂得如何與人相處，但這不代表他是個笨蛋。相反，或許大友才是那個最為洞悉人心，心中透徹的人。如此看來，大友的孤獨和寂寞並非全是麻將部的人一手造成。
愈是聰慧，愈是看懂世間人心，因而無法融入俗世。
這一天，木吉清楚明白到大友身上的問題所在。同時，亦是這一天，木吉在心裡默默地許下了一個諾言。
如果可以，我希望有朝一日能讓你打開心扉啊，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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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小劇場✿大家一起來吐槽吧✿洛山高校，出陣!
赤司:嗯......真是沒想到啊，夜原來還有這麼呆的一面嗎?真是不習慣。
黛:但是你看上去並沒有很驚訝?
赤司:喔、因為夜的過去我基本都查過了，所以對於他在籃球部的融合並不會太意外，只是有點可惜沒能親眼看到他這樣裝傻瓜的模樣。
葉山:欸?大友是裝傻嗎?
實渕:笨蛋，你忘了大友最擅長心理戰術嗎?他就算在人際關係上再笨拙，應該也沒有那麼誇張吧?
赤司:那倒未必......或許，他確實不懂，而他只是在此基礎上再示弱罷了。
根武:嗯.......很複雜，我是真的沒聽懂。
實渕:拜託，你一直以來都是理解白痴，聽不懂我也不意外啦。
根武:你說什麼!!
黛:嗯.....但我現在有點能體會為何大友反而能待在籃球部了。
赤司:喔?
黛:木吉很懂得說話的分寸，十五秒的寂寞，聽上去真是動人。
赤司:不過是達到目的的手段而已。
黛:那也得有人拿「解開自己心結」當目的啊，大友在麻將部的時候，就是沒遇到這樣的前輩吧?遇見木吉，這是大友的運氣。
根武:嗯......木吉確實很強，尤其是中鋒方面的技術。
實渕:人家說的不是籃球技巧好嘛......
葉山:是嗎?不過，我覺得木吉能遇到大友也是他的運氣吧?
實渕:喔?為什麼你會這樣想啊?
葉山:我也好想要一個如此崇拜我的後輩啊!!!
根武:......噗，我看這是不可能的了。
葉山:怎會不可能?我看你才是不可能!!
實渕:好了好了你們都不可能啦，這有什麼好吵的。
根武&葉山:你說什麼!!!
赤司:嗯，你們三個，是不是訓練不太夠?
眾人:......
根武:我去健身好了。
葉山:啊~~我先回去了!!大家再見!!
實渕:......那人家也先走吧......
黛:都逃跑了呢。
赤司:你不回去麼?
黛:怎麼?如此著急的趕人走，這是想自己獨自回味本章內容嗎?
赤司:呵呵，你猜?
黛:......我先走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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