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你最愛哪一把刀?近侍的光忠?」

『不,並沒有。』

「……」

『我才不會告訴你答案呢,笨蛋鶴。』

來到刀男的世界已經一百天,這裡的一切彷彿已經成為日常,所有的事情是一絲不苟,這也多虧長谷部和麻麻,不然要我負責打理這麼多人的日常生活,這絕對變成每天都亂七八糟吧?只是,即使所有事情都由長谷部和麻麻處理了,本丸也會變得亂七八糟。這個罪魁禍首,自然便是那一身白衣的笨蛋。

「主公,你看看~~~這是今天的杰作唷!」

我沉默望著滿地泥巴的大廳,大腦某段神經線立即斷掉。這家伙不知道從哪聽到我討厭泥巴這件事,自此以後本丸難逃泥巴滿地的命運。

「鶴丸你這個白痴!!」

揮起拳頭欲揍在鶴丸的頭上,只是鶴丸早已往後一退,露出一個歡愉的笑容,「啊哈哈哈,驚嚇嗎?」

「可惡,鶴丸你給我站住!!!」

我在鶴丸的背後追趕著,他的衣擺隨風蕩漾,那身影如同白鶴展翅高飛一樣,自由的飛舞。他銀鈴般的笑聲如羽毛輕落於耳邊,很清脆、響亮、純粹,彷彿哼譜出一首輕快的樂曲,帶領人進入他的世界。

然而,他的世界並非如表面裡那般的歡愉。只是,他也不曾露出任何黑暗面。他還是那隻仙鶴,在本丸四處飄蕩、恣意妄為、捉弄同伴,然後放聲大笑——笑他的惡作劇成功,抑或笑一切都在預算之中。

「算了,不理你了!!」

大概追了好一會兒,我始終還是捉不住他,所以我果斷的放棄,轉身走向太刀閣。與其跟著鶴丸打鬧,還不如去找麻麻幫我處理掉。果然,當我走去太刀閣的路上,站在走廊跟長谷部商討事情的麻麻一臉笑容的看著我:「噢,主公早安。大廳的泥巴已經處理好了,請主公放心。」

說實話,麻麻真的十分善解人意。起初,我希望得到麻麻的原因,不多不少也是因為麻麻跟政宗的相似度很高。對於麻麻本人,我是沒有興趣的。然而,當他來到本丸之後,跟長谷部二人簡稱家務二人組,把本丸處理得井然有序,就連我的生活作息也全然交由他負責。對於他的體貼入微與玲瓏剔透的心思,我很清楚亦很滿意。相比之下,某人還真是討厭死了。

「最近鶴丸的惡作劇一直針對主公呢,主公知道原因嗎?」長谷部在一旁問道。

我略為思考一下,最近鶴丸的確是常常玩泥巴來惹火我,只是他的行動一向都是隨心所欲,捉摸不定,天曉得他幹嘛一直針對我嘛!反正,他想做什麼就隨他好了。雖然很討厭泥巴,但是他喜歡的話,也不能阻止他啦。

「原因嗎?哼,那家伙行事怎麼可能會有原因,一切都是心血來潮而已吧?」

言畢,我撇撇嘴,轉身往內庭的方向走去。也因此,我並沒有聽到長谷部跟麻麻二人在身後的悄悄話。

「鶴丸,你還打算繼續泥巴的惡作劇嗎?」

光忠一臉無奈的看著在外院裡半跪著把泥巴放在盆子的鶴丸,眼見他身上那套雪白的內番服已經骯髒不堪,隨即苦嘆一口氣。

「有什麼問題嗎?拜此所賜,那個連動一根手指頭也覺得麻煩的主公才會每天都做運動唷?這不是你拜託我的嗎?讓主公多做運動,不要整天悶在本丸睡懶覺。」

「話雖如此,但你也做得太過分了。要清理泥巴需時很久啊。」

「呵呵,這叫代價啦,光忠。想讓我做些什麼的話,就要付上代價嘛~」

鶴丸的金瞳微瞇起,此刻他沒有往日嬉皮笑臉的樣子,反倒有種神祕感的感覺。光忠對此感到十分頭痛,每次鶴丸露出這種神情的時候,就代表著他又在想些鬼主意了。

「這可是為了主公的身體健康著想,別說什麼代不代價啊。」

「……反正現在不是挺好嗎?主公今天也追著我跑了半刻鐘喔。」

光忠無力的嘆一口氣,留下一句隨便你之後,便轉身離去了。依舊留在外庭的鶴丸默默的繼續把泥巴放在盆子裡,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我不是說了嗎?除非你肯告訴我,否則我的惡作劇才不會停下來呢,主公。」

大廳

「最近鶴丸的惡作劇愈來愈過分了吧?就連我的床舖也滿地泥巴了啊。」江雪有些苦惱的嘆氣,坐在他對面的宗三也深感認同。

「是呢,打刀閣的每張床舖都被泥巴洗禮過了,看來他現在已經發展到向太刀閣出手了。」

「嗯,短刀的大家也有口難言啊,宗三哥。」

小夜默默的喝了一口茶,想到自家的床舖被泥巴弄得骯髒不堪,握著茶杯的手力度加緊,「光忠哥與長谷部哥就不能做些什麼嗎?」

坐於大廳中央的長谷部聞言表情略為悵然的嘆氣,他一早便跟鶴丸聊過了,無奈他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嘴臉,對於他的勸說愛聽不聽的樣子。

『鶴丸,你繼續這樣的話,主公真的會生氣唷?』

『你說那個連聊天也覺得累的懶主公嗎?她又怎會生氣呢,她不是說過生氣是一種很浪費氣力的事麼?』

『你在說什麼啊?就算主公平日喜歡待在本丸,對於家務或其他事情看似沒有興趣,但你也不能說她懶主公吧?而且,主公什麼時候說了聊天很累啊?她每天都跟本丸的大家聊天啊?』

『那麼,你有看過她認真想做什麼的樣子嗎?』

『欸?』

『那麼,你有看過她努力想去做什麼的樣子?在我的眼裡,她對於這個世界,看上去就是無欲無求的樣子,懶散得如同肥貓不願捉老鼠一樣,很討厭呢。』

『欸,鶴丸,你討厭主公嗎!』

『……不,我沒有討厭她。只是,我討厭她的態度而已。那副樣子,彷彿就是沒有把心留在這裡一樣。』

『啊?你到底在說什麼啊?雖然主公每次待在本丸的時間不算太長,但她還是日復一日的來了啊。』

『呼……長谷部,你是個善忘的家伙啊。』

鶴丸的話,已經困擾他好幾天了。正因為苦思無果,因此他今天才跟光忠商討了幾句。說實話,即使是光忠拜託鶴丸讓主公多做運動也好,但泥巴惡作劇一直變本加厲,也實是不尋常。鶴丸這家伙,就算是個愛惡作劇的混帳,也不至於失了分寸。

「長谷部跟光忠不是不想阻止,而是無法阻止吧?」原本一言不語的太郎忽然開口,「一旦鶴丸露出類似認真的神情,不知為何總是讓人頓時無語呢。」

「欸?此話何解?」

「嗯?石切丸你忘記了嗎?昨天他不是想跑進大太刀閣玩泥巴,結果被我發現了嗎?當時我正想叫他別再惡作劇,他可是一臉認真的盯著我,還叫我別妨礙他呢。說實話,鶴丸雖然是個愛亂來的孩子,但這樣過火的情況是未曾發生的。難道大家不覺得有點不對勁嗎?」

太郎這樣一說,聚集在大廳的大家不約而同地露出驚醒的樣子。伽羅低頭苦思最近行動異常的鶴丸,的確覺得不對勁啊!與鶴丸一起相處一百五十多年,也不曾看他這樣亂來呢。雖然他喜歡驚嚇,但那家伙的惡作劇從來不會令人感到煩擾,只會讓人產生無力感,很快便能一笑置之,讓人心情輕鬆的驚嚇啊。像這樣擾民一樣的行為,的確未曾發生。

「到底發生什麼事呢?只是,有一件事情還是可以肯定的吧?」一期一振輕說著,「這一切都是在針對主公。大概,主公跟鶴丸之間發生了一些事?」

「唉……」短刀們一致的嘆息,不論怎樣,鶴丸哥還是快點消停吧。不然,他們的短刀閣什麼時候才能逃出泥巴的魔爪啊?

「嗯?我跟鶴丸發生什麼事?什麼事都沒有啊。」

我一臉莫名其妙的望著大廳的眾刀,這還是我第一次除了用餐時間以外,看到所有刀都聚集在大廳呢。不過,光忠如此嚴肅的請我過來,結果竟然是問我這樣的問題?

「真的嗎?就算是很簡單的一件事,甚至是對話呢?」一期一振問著,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急躁,不像往日那副氣定神閒的樣子。我把目光瞄了一下他身後的短刀,他們臉上均是略為疲憊的神情,看來鶴丸的泥巴惡作劇讓他們感到累了,作為弟控的一期才這樣緊張吧?

「鶴丸的泥巴攻擊還是短刀閣嗎?先前不是將目標轉移到打刀和太刀閣嗎?」

「回主公,鶴丸似乎再次把目標放回短刀閣了。光是今天,短刀閣已經被他扔了十幾次泥巴……」

言畢,長谷部又感到一陣無力感。

「喔……鶴丸那個笨蛋還是喜歡攻擊短刀閣啊。說實話,你們是不是得罪了他?你們看嘛,鶴丸並沒有攻擊槍閣和脇差閣啊!」

我挑著眉的說著,短刀們聽後立即陷入一番討論之中,大家都在質問對方是否曾得罪過鶴丸。

一旁看著的蜻蛉切略為放鬆的鬆了一口氣,「說起來,還好我們槍閣沒事呢…….」,鶴丸至今仍然沒有攻擊槍閣的理由到底是什麼呢?因為槍閣只有我、御手杆和薙刀的岩融三把刀嗎?難道,鶴丸瞄準的是受影響的幅度大小而選中了人數最多的短刀?因此脇差閣才會跟他們一樣免於一難?

「主公,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喔。」

一期一振的目光還是盯著我,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瞪我,彷彿在我身上就能找到答案似的。即使我把話題轉到短刀身上,他亦沒有受一絲的影響。他重覆向我再次詢問,使眾人的目光重新集中於我身上。有一些比較聰明的,眼底裡似乎還亮起一抹精光。看來,我轉移視線的伎倆還是不合格呢。

「沒有唷。除了每天追著鶴丸跑了一會之外,我跟他並沒有聊天…….他該不會就是因為這樣而耍脾氣吧?!」

「…….鶴丸不會這麼無聊。」伽羅的聲音忽然傳來,雖然只是短短一句話,但當中篤定的口吻,使眾人望著我的眼光變得更加懷疑了。

真是的,刀男裡的男人都是聰明的家伙!到底是他們一向洞悉人心,還是因為在人間活了這些年,對人類早已瞭如指掌?

當刻,我心裡萌生一絲惱羞成怒的怒意,他們這樣咄咄逼人的態度真令人很不舒服。像這樣所有人都聚於大廳,擺出一副要審問我的姿態,實是讓我有些氣結。雖然知道他們想盡早解決事件,也明白他們是受害者,但心裡裹是揪著的痛。這種痛到底從何而來,我也不太清楚。

氣氛有點冷,他們仰望著我的神色不一,而此刻我亦不清楚自己的臉上,到底擺出了怎樣的表情。我的眼神逐一的望著每個人的表情,腦袋閃過與他們一起相處的各種回憶,心裡沉甸甸的,很重。我不想回答一期一振的問題,因為這是屬於我的個人私隱。而我企圖隱瞞的後果,便是迎來他們懷疑的目光。

說實話,我不覺得鶴丸的泥巴惡作劇跟我有什麼關係,至起碼我並不記得自己曾經說了什麼,導致鶴丸要幹出這樣的惡作劇。而說那天的對話基本上是不歡而散,我跟鶴丸差點便要吵起來了。所以,既然鶴丸不是一個會因小事而亂來的無聊鬼,他到底為何要搞出這麼煩擾的惡作劇,我又怎可能知道呢?

鶴丸一向都是個飄忽不定的人,誰也不會知道他的白衣背後,心裡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即使我知曉他過去的種種,知道他每天戴著笑容的面具過活,察覺到他心裡有著一塊黑暗的地方也好,我從來也沒有走進他的心。因為他早把心門緊閉,不讓別人走進去啊。我對他更在乎也好,他都不願露出真實的一面。咖哩說的沒錯,鶴丸不是無聊的人,但他也不感性。否則,他又怎能一次又一次轉身離去,毫不留戀? 鶴丸是自由的鶴,他從不讓任何人影響自己,因為這是他保護自己的心的防護罩。這樣的鶴丸,怎可能會因為我而做出失分寸的事來?怎可能因為我而變得不像自己?

他就是那身白衣,潔白無瑕的雪白,誰也不能把那片白染上別的顏色。

我略為回過神來,眾人望著我的神色貌似有些改變,就連一期一振也是一臉愕然的表情。我不知道他們為何會這樣,或許是因為我沉默太久了吧?我從不在他們面前沉默,即使我不愛說話也好,只要他們跟我搭話,我必定會回答。所以這是他們第一次看見我的沉默……死寂的沉靜。

「我的重量,還不足以影響他。你們實是抬舉我了唷,呵呵。」

清脆的輕笑兩聲,雖然我依然沒有正面回應一期一振的問題,但這自嘲的回答已然是最好的回應。我抿著嘴,不再望大廳的眾人,落下一聲嘆息以後便轉身離開了。

在我把門關上的時候,麻麻貌似想站起來,但始終還是沒有追出來。我苦笑了一聲,踏著略為沉重的步伐走向本丸的傳送門。那是審神者回到現實世界的工具,畢竟審神者可不能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待在本丸啊。無聲走進傳送門,一道白光瞬速包圍全身,就在眼前即將化為一片白光之時,一雙金瞳似乎在眼前掠過。下一秒,光芒已經籠罩在我的四周。大概,剛才所見的只是一抹虛影吧?

畢竟,剛才一閃而過的金瞳裡,含著滿滿的驚慌啊。

那家伙,才不會露出這樣的模樣。

自從主公離開大廳後已經半個月,主公一直未曾來過。

當日,在主公步出大廳不久,鶴丸便一臉驚慌的跑了進來,急問著眾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你們竟然……』

鶴丸聽過長谷部所說的來龍去脈,不知為何整個人均受了打擊一樣,跌坐於走廊上。如此失神的鶴丸,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

第一次,看見沒有笑容的他。

『也許主公只是想回去休息而已,你別想太多……』

光忠輕聲的說著,原本是想安撫鶴丸,無奈自己的沒底氣口吻已經出賣了他。大廳裡大部分的人均露出莫名其妙的樣子,對於光忠跟鶴丸二人異常的神色,他們心裡既是不解,又有不安。

『哈……你是她的近侍,你比我更了解她,不是嗎?你應該知道她的心性。你覺得她還回來嗎?我使盡心思迫她要回應我,結果竟然被你們親手破壞……』

鶴丸低著頭,沉實的口吻與他一身白衣極不相符。此刻的他,彷彿卸下一切偽裝,終於露出自己真實的一面。對此,一直默不作聲的被被突然走上前,然後蹲在鶴丸面前。

『你知道她想要什麼,你現在做到了,她卻沒看見…….等吧,鶴丸。等她回來,你再露出這副鬼樣子。』

這是被被第一次在眾人面前說出這種類似挑釁的話,事實上被被雖然是第一把來到本丸的刀,但他對別人的態度一向是恭敬有禮,這般說話還是第一次。

今天出現的第一次,實是太多了。

不久,出征的脇差組回來了。他們沒看到鶴丸失神的樣子,只是從眾人的口中得知零碎的片段。所以,沒有親眼看見主公當時的表情的他們,心裡並沒有一絲不安。

直至主公已經神隱整整一星期。

所有人也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主公神隱也好、鶴丸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也好……本丸的日常似乎崩潰了。而導致今日這般崩潰的局面,便是那日的大廳追問。直至現在,依然有不少的人還是百般不解,他們不懂為何大廳的追問會變成今天這般的後果。而知道真相的人,他們卻怎樣也三緘其口,隻字不提。

「鶴丸還在房間嗎?」

光忠問著,身旁的長谷部點頭不語。

此刻,在本丸的雜貨房裡,正圍集著一群刀。一群想知曉真相的刀。

「伽羅,你不是說終於看懂鶴丸先前的行為嗎?快點說來聽聽啊!」

安定睜著雙眼望著伽羅,一旁的清光同樣也露出好奇的眼神。事實上,就算是光忠跟長谷部他們,對於伽羅接下來要說的話亦深感興趣。畢竟,最了解鶴丸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鶴丸的泥巴惡作劇一直針對主公,這事大家都知道。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因為鶴丸心中的恐懼。其實我也道不清楚,但我可以告訴你們,鶴丸與主公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欸?你知道嗎?」

青江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坐在他身邊的正國瞪了他一眼,表示不要打擾伽羅。

「那一天,我偷聽了他們的對話…….」

月下,主公與鶴丸二人同坐走廊上,靜靜的呷著茶。

「主公,你最愛哪一把刀?近侍的光忠?」

印象中,鶴丸貌似突然提出了這樣的疑問。對此,主公並只是冷淡的回了一句,『不,並沒有。我才不會告訴你答案呢,笨蛋鶴。』

「喂喂喂,主公,這可不行喔。你一定要告訴我啊。」

『為什麼?』

「因為主公你看上去懶洋洋的,在你身上看不見一絲的欲望。人不可能沒有欲望,除非他不在乎。主公,你在這個世界裡,沒有什麼渴求嗎?」

『……嗯,好像真的沒有耶,哈哈哈。』

「主公……你該不會是想離開吧。」

鶴丸的話,使主公喝茶的姿勢微微一僵,『你在說什麼啊,鶴丸。』

「只有想離開的人,才會無欲無求。我清楚這種做法唷,因為我就是這樣做的。」

『你覺得我之所以會這般懶散,是因為做好了離開的準備?你覺得,我跟你一樣,為了可以瀟灑的離開,因此才不敢去渴望些什麼嗎?』

「……」

『呵呵呵,這還真是有趣的說法。沒想到你竟然會這樣呢,原來我看上去像個沒有渴望之物的人嗎?』

主公輕呷了一口茶,她的聲音有點幽怨,目光注視著鶴丸,『我怎麼可能沒有渴望的東西!這個世界裡,我的確沒有渴望,但我依然有欲要得到的東西啊!』

「……那是什麼?」

氣氛凝結成冰,主公與鶴丸二人對視,各不相讓,那種架勢活像二人用目光打了一場戰爭似的。硝煙四起,卻沒有半點聲響。

『不告訴你。』

鶴丸似乎有點惱了,臉上那副玩笑不恭的表情已經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肅穆的認真。

「主公……好吧,那麼我用自己的方法,讓你願意告訴我。」

鶴丸說畢,便起身離開。而主公始終亦沒有出言留下鶴丸,任由他這般離去。

「竟然發生這種事……那麼,泥巴惡作劇便是迫使主公吐出答案的手段?借著攻擊短刀閣,使一期一振這個弟控出手,而如果要阻止鶴丸的惡作劇,唯一的辦法便是道出答案,否則一期一振以及受影響的眾人也會因為憤怒而追問主公。鶴丸這家伙還真的是…….」

長谷部輕喃著,對於鶴丸的做法並不認同,然而他此刻已然不再怪責他。鶴丸如此希望想得知答案,說到底只是想留住主公吧?多年的流離失所,已經讓鶴丸心底烙下一道名為「離別」的傷疤。他曾經說過:「我一生顛沛流離,永無居所,不斷遷徙。鶴丸從未有家,卻在此刻,尋到了家人。」在鶴丸心中,本丸已經成為了家。從來,他不曾把心放在哪個地方,因為他做好全身而退的準備。戴著惡作劇的面具,他快速跟所有人打好關係,卻也以此關上心門,未曾讓任何人走進去。直至主公的出現,門出現了裂痕。或許是因為從前的陰影,所以他心底特別害怕,害怕失去。看到主公貌似慵懶的表現,形似自己昔日所行之事,因恐懼而追問主公,因而才會出現泥巴惡作劇的事件…….

這樣的鶴丸,誰會責怪?

「主公愛的,不就是鶴丸嗎?」

被被篤定的口吻,使在場眾人一顫。

「最初,主公選了我作為第一把刀以後,便已經告訴我她最希望擁有的刀是鶴丸。沒想到主公第一把刀便鍛到了鶴丸,心願已成,何來欲望?所以她對於這個世界才沒有欲望,因為最好的已經在身邊。至於主公所渴望的東西,不過是鶴丸卸下心房的一天而已。哪有人希望自己喜歡的人,在自己面前戴上一層層面具?她想走進鶴丸的心,能讓他放下所有偽裝便是最佳證明。只是,鶴丸的回答竟然是以惡作劇來迫使主公告訴他,所謂的答案。」

被被輕嘆一口氣,他站了起來,眼角瞄了一下雜貨房的大門,嘴角微勾起一抹嘲笑。

「一目了然的答案,卻未曾察覺,還用惡作劇作為手段,這讓主公如何不氣?主公不願意讓我們知曉她心裡受傷,所以刻意隱瞞,結果被我們眾人懷疑,心裡豈不難受?說到底,都是某人太笨,主公最痛恨惡作劇,他卻用惡作劇來迫使她道出心底的祕密,豈不大錯?」

雜貨門外傳來一陣陣逃跑的腳步聲,被被重嘆一口氣,而其餘人心裡也暗自嘆息。這一切,源自主公跟鶴丸二人的心結啊……主公想鶴丸卸下防備,但她自己何嘗不是也在心門外設下保護罩?說到底,他們兩個是一樣的人啊。他們這兩個害怕受傷的人,相愛,想愛,卻又不敢走出第一步。他們擔心完全打開心房會讓自己受傷,於是各自推測對方的心理,等待對方主動,結果原封不動的兩位傷了對方,更傷了自己。

鶴丸與主公,不過都是不敢表白的兩個傻瓜而已。

而如今,知道真相的鶴丸,又該如何?仍在局中的主公,又會如何?

她還會回來嗎?

雜貨房裡始終一言不發的陸奧倏然呵呵的笑了一聲,那是自這半個月來,第一把清脆的笑聲。

「既然主公因為鶴丸的事而如此憂傷,便代表她很愛鶴丸吧?這樣的主公絕對會回來的。怎樣說她也忍不住就這樣不再見面吧?主公討厭逃避,不是嗎?」

鶴丸走回先前曾經跟主公賞月的那條走廊。兩星期不見,月已圓,可惜身邊卻沒了共同賞月的那個人。

原來,一直都是自己太笨而已。

他一直擔心會失去她,所以一直以惡作劇來惹她生氣,務求讓她記住他……他以為,這樣就能把自己的身影,烙在她心裡。未曾想,她最討厭的,竟然是惡作劇。

她認為,惡作劇是我的保護色。

而這的確是事實。曾經,它是事實。只是,自從遇上主公那日起,惡作劇已經不再是用來隔絕他人的工具。

我不曾試過想跟誰保持關係。

所以當我想留住她的時候,才發現這幾百年來,我懂得的只有惡作劇,只有嬉皮笑臉。這是我所擅長的,而我如今正是想利用它,來幫我留住她。

未曾想,這卻傷了她。

她心底裡最渴望的,竟然是希望我放下所有的笑容、戲弄,以最真實的自己去面對她。說實話,我不明白她的願望。扔下惡作劇的鶴丸國永,不過就是一把雪白的刀,毫不起眼。這樣平庸的我,為什麼她會如此渴望著看見呢?

鶴丸國永是因為惡作劇而擁有了自己的特色,因為惡作劇,鶴丸國永才是鶴丸國永。沒有惡作劇,我又算什麼?這樣的我,又怎可能在眾刀之中出眾,被她相中?

沒未想,她早已選了我,只是我不知道。

如今,靠別人的嘴巴,我知道一切了,她卻在何方?

我如何才能彌補自己的過錯?

如此軟弱的我……就算看見主公,我又能如何面對她呢?

主公…….

「鶴丸?你蹲在這裡幹什麼?今天可是中秋節耶?你既然都過來了,幹嘛不去拿月餅跟茶賞月啊?」

我猛然抬頭,主公的臉倏然出現在眼前,很近。她此刻正蹲在我的面前,與我只相距了一個鼻子的距離。

我甚至還能感受到噴在我臉上的呼吸。

下一秒,我伸出右手繞到她的後勺,隨即用力一壓,壓上她的嘴唇。軟軟的觸碰如同觸電般使我渾身一顫,猛然吞了一口水,舌頭瞬速的探了進去。

「唔、唔……」

她欲要反抗,雙手不斷想推開我,甚至還出拳揍我的胸口。對此,我用左手一把抓住她亂動的手,讓那雙小手壓在我的胸口上,感受我的心跳。

漸漸地,她不反抗了。

她的眼神明顯已經開始散渙,臉上亦襲上一層紅暈,貌似盛開的嬌花一樣,迷人醉人。

「主公,你終於肯回來了。」

良久,看見她快要呼吸不了,我才放開她結束了這一個吻。

「嗯……你、你這個笨蛋,突然之間在幹什麼啊!!」

她羞赧的撇了臉,怒罵的口吻在我耳中聽來,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羞怯而已。看到如此可愛的她,我笑了。

「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麼在蹲著嗎?因為我怕啊,我怕你再也不回來了。」

「欸?」

「我真的好害怕失去你啊,我的主公。你知道的,我習慣離別,所以為了不讓自己傷心,我不願意跟誰有過分的接觸。主公,你是例外的。我想要你,我不想失去你,我愛你。」

主公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我,那雙杏瞳睜得圓圓的,彷彿不敢相信我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事實上,我自己也吃了一驚。

但這的確是我的心底話。

我愛主公,而我已經不想再傷害她了。

淚,倏然從眼角滑下。我伸出手輕抹走了它,不料淚竟如河水般不斷湧出,不論我如何擦去,她的淚卻依然無聲落下。

「笨蛋。你終於願意讓我看見,最真實的你了…..」

「嗯,是啊。」

我輕吻一下她的額頭,然後吻至耳鬢,「你呢?主公,這次你可願意告訴我答覆?」

戲謔的聲線於耳邊道出,呼出的氣使她的耳垂瞬間染上鮮紅的色彩,如同熟透的果實般迷人可口。

她輕推了我一下,然後紅著臉的望著我。

羞怯,卻又認真的注視著我。

「一直都愛啊,傻瓜。」

此刻,圓月高懸,一對傻瓜終於道出心聲,結為戀人。柔情的目光只容得下對方的身影,自然未曾注意走廊兩端偷窺的眾人,輕呼一口氣。

「實在太好了,有情人終成眷屬啦~」

「好啦好啦,快走吧!被鶴丸發現就不好了!!」

「明天我們要偽裝不知情唷,知道嗎?」

當然,明天鶴丸當眾跟主公熱吻表示二人的關係,這已經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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