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提:

這邊是《天時》的試閱,希望各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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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天時

原作:全職高手

CP:雙花

售價:台幣二百五十元/港幣六十五元

尺寸:A5

字數:十萬字

頁數:182頁

攤位:CWT49N62/63

特別事項:不通販,僅CWT49場次發售。香港地區的朋友可以照填,並留下聯絡方式及地址,到時候會再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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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百花繚亂雨紛紛,佳期夢葬隨楊柳。

炮口獵尋八里土,敵軍熱血萬丈流。

落花無聲蕩悠悠,戡平狼藉戰未休。

一劍葬花泯恩仇,枯骨成淵解甲鍪。

 

初見時,孫哲平是馳騁沙場,英勇殺敵,凱旋而歸的大將軍,百姓心中的大英雄,而他不過是個屢試屢敗,名不經傳的煉丹師,街坊嘴裡的幸運丁。但他到底何時招惹了這位大將軍,先是不請自來擅闖民居說有差事委託他,繼 而隔三差五來搗亂騷擾。好不容易完成差事,孫哲平竟提出陪同隨軍打仗此等無理的要求?

 

【試閱開始】

 

殘冬臘月,六出紛飛,瓦簷佈滿白皚皚的積雪,街巷漫天風雪,整個昆明城充斥著一股肅穆冷清之意,只有大戶人家簷下掛著的兩頂大紅燈籠於一片銀白中搖晃,燈火閃爍搖曳,在死寂中更顯冷清。

某大宅後院,一名年約三十多歲的老爺倚坐在藤椅上,滿目蒼涼地仰視夜空,黯然嘆息道:「過了臘八便是年,可惜天變了… …變天了… …」呵氣如霧,愁緒久久不散,老爺哀聲長嘆,此時一個八歲孩童一邊咧著嘴嘿嘿笑,一邊把玩著手中的搖鼓向他走來,「咚咚」的清脆聲伴隨搖動的節奏聲聲入耳。

「爹,你在想什麼?」孩童問道,老爺俯首,目光與孩子那雙乾淨純粹的眼神雙目交接,那雙清澈單純的眼睛讓他情不自禁地聯想到某個人的臉孔,胸口頓時微微刺痛。

老爺稍微移開了目光:「沒事,你去玩吧。」聞言孩童咯咯地笑著點頭,隨即轉身跑回自己的房間。笑聲漸遠,滿庭靜謐,此刻漫天飛雪,空蕩的後院獨留老爺一人孤身隻影,心中愁緒萬千,只能再次愀愴地低吟嘆息。

翌日,老爺在家丁的圍擁下穿好厚重的棉襖,夫人小心翼翼地為他戴好針織帽,套上笨重的毛織手套整裝待發。片刻,老爺信步踏出大宅,只見冷清了數日的街巷於今日集滿人群,他們均向同一方向行走。老爺步伐緩慢地跟隨著人群而行,挪移的腳步在雪地上形成一道彷如拖行的雪印,淺淺的,卻是他內心深入骨髓的掙扎。然而哪怕步伐再緩慢,只要沒有停下來就會走到終點,不管你願不願意。

北風刺骨,風號雪舞,當刻著「午門」二字的巍巍城牆矗立於眼前,老爺扯了一下頭頂的帽子,摟緊身上的棉襖,縮著肩膀擠進人群集結之處,努力地踮起腳尖欲探頭往前張望。只見一男子跪立在刑場中央,長髮因披頭散髮而隨風飄起,臉上有多道猙獰的傷疤,乾裂的嘴唇已蒼白如雪,雙手了無生氣地垂在身側,五指遍佈凍瘡,雙膝因為一路拖行,磨得破皮;腳踝的腳筋已被挑斷,傷口血肉模糊,腳心更是癱在刑台上,讓人不忍直視。然而,眾人的目光始終盯著刑場上的少年,看著他一身血跡斑斑,囚衣單薄如紙,瘦骨嶙峋的身影跪在大雪紛飛猶如亂舞梨花的漫天風雪中仍然挺直腰骨,深邃的眼眸依然閃爍著堅定不移的意志。這一刻,刑場上彷彿不是跪著一個罪人,而是一個漢子,一個頂天立地,哪怕身陷囹圄也保持一身傲骨的男子漢。少年身上這股寧死不屈的傲氣,百姓都感受到了。正因如此大家才會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看著這個就連鋃鐺入獄也能讓人望而生畏的少年。

「陳大人,午時三刻快到了。」主審刑台上座旁的師爺輕聲喃道,陳大人聞言抬手望向上空,烈日刺眼,他立即轉移視線,雙目剛好與斬首台下之人對視,臉上露出一抹奸狡的笑容:「張大人,三刻將至,你的情郎至今杳無音訊,只怕是為了活命而置你生死於不顧啊。」

「走狗,你給老子閉嘴!」

「你!你竟敢對我無禮?」

「將死之人何懼之有?哼!我張佳樂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如今遭人暗算,含冤莫白,爾等小人還想落井下石?呸!你不配!」

「你該死!!」陳大人氣得臉容扭曲,大手拿起主審刑台上的木牌,「逆賊張佳樂」的字樣於光照下更加清晰可見。正當陳大人欲要拋令牌以示斬首,師爺立即走到陳大人身側,恭敬地躬身勸阻:「大人萬萬不可!大人應謹記密令的內容… …」陳大人聞言嘴角微微抽搐,目光惡狠狠地盯著張佳樂,但舉在空中的手已緩緩垂下。

朔風獵獵,狂風暴雪模糊了視線,在頭昏腦脹的狀態下只有微弱的心跳聲清晰可聞。砰通… …砰通… …它就像油盡的蠟台上那縷忽明忽暗的殘燭,似有若無,緩緩起伏。寒風從未間斷,時間在意識朦朧間不斷流逝,凍僵的大腿漸漸失去力氣,重如千斤石頭般的腦袋亦早已搖搖欲墜。此時午時已過,然而陳大人沒有欲要行刑的意思,四周守衛刑場的士兵緊握槍戟,目光愈發專注,似是戒備,更似守株待兔。玉絮紛飛,雪愈下愈大,然而刑場外圍的百姓都沒有離開。他們一言不發地看著刑場上傷痕累累的張佳樂,眼眸充斥著心痛、不忍、婉惜等各種情緒。只是,無論他們各懷怎樣的心思,眼底深藏的那份微弱的期盼卻是如出一徹。是的,在一場暴風雪中,整座城都在等一個人歸來,等他帶來奇蹟,就像他過往在國家多次面臨外敵入侵的滅國危機中扭轉乾坤,他們期待能夠見證傳奇誕生的時刻。

然而,等候就像一場永無止境的惡夢,誰也不知道它何時才能終結。這過程既是苦悶又折磨人,誰也不清楚等候的盡頭是怎樣的結果。在一片死寂的等待下,沒有人想到「等不及」這個可能性,直至張佳樂敵不過風雪交加的飢寒,於剎那間應聲倒地,身體如同翻倒的骨牌般筆直地往前傾倒,噼的一聲鼻樑落地,無聲的吐息湮沒在濺起的碎雪中。這一倒,倒下的不光是少年一身的風骨嶙峋,更是他在風中殘燭仍死撐著的最後一口氣。這時眾人才驚醒,或許這場等待還沒來得及迎來終結,一條鮮活的生命便已走到盡頭。一瞬間,一股心酸油然而生,圍觀的百姓開始竊竊私語,直至官兵上前厲聲叱斥,眾人這才不情願地閉上嘴,繼續這場漫長的等待。

這只是一段小插曲,對於意識已經逐漸朦朧的張佳樂而言,他唯一能感受的是自己的生命正一點一點地流逝。雪花模糊了視線,在一片朦朧中,一幕又一幕充滿酸甜苦辣的回憶如倒轉的沙漏,細細的、一點一滴的在張佳樂的腦海中翻涌、憶起,連帶砰通聲也開始緊密起來。過往的點滴如昨日之夢般清晰可見,最終他的回憶定格在那一夜,他們在湖堤邊談心的時刻。

遙記得那天月明星稀,波光粼粼,我和他在湖邊並肩而坐,四周靜謐得只有絲絲蟲鳴聲偶爾傳入耳中。那一天,他曾問我,如果有一天他被敵軍重重包圍,我會否單槍匹馬前去救他。

大孫,你還記得當日在湖畔旁,我回答了什麼?你又回覆我什麼?

算我求你了。

不要毀約,好嗎?

耳畔,似是響起了躂躂的馬蹄聲。

※  ※ ※ ※ ※ ※ ※ ※ ※ ※ ※ ※ ※ ※ ※ 

公元九一一年,百花王朝國步艱難。對內,長耀帝因年事已高,且尚未立太子,諸殿下為了奪取皇權而拉幫結派,貪贓枉法、橫征暴斂、土地兼併之事層出不窮,導致朝野上下烏煙瘴氣,動蕩不堪;對外,夷敵外族頻頻入侵,戰火連天,狼煙四起,邊彊成一片焦土,哀鴻遍野,瘡痍滿目。在內憂外患下,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百花王朝搖搖欲墜,岌岌可危。然國祚命不該絕,孫哲平以副帥之銜領精兵三萬勇戰外夷十二萬大軍,多番發動奇襲搶奪敵方軍事補給,最終以少勝多,戡定邊疆戰事。帝悅,封其為護國大將軍,鎮守邊境。此後,夷敵多次發動戰爭均被孫哲平一一肅清,當中幾場戰事更是險象環生,但他憑著滿腔忠藎,肝膽熱血,背水一戰,最終力挽狂瀾,逆風翻盤。軍報大捷,百姓歡欣鼓舞,孫哲平繼而名聲大噪,坊間稱之為天下第一少年英雄。

出自《百花國記‧將軍傳‧孫哲平》

仲春時分,滇洲總是青碧無雲,和風拂拂。天高氣爽的季節讓昆明城的大街充斥著人群,街巷兩旁的古玩店、織布坊、當鋪均人山人海,街邊的小販攤檔也比往日的多,整條滇洲正街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只是,今日的大街似乎有些冷清。

「今天的人流有些稀疏啊?」

巷尾角落的一間雜貨店內,一名披頭散發、蓬頭垢面的男子正慵懶地靠在櫃台前。男子的烏髮披上一層薄薄的白灰,乍然一看還以為他少年秋霜。男子的體型比較瘦削,然而他卻身穿一袍殘破不堪的道士服,瘦弱的身軀撐不起道服的寬鬆,加上道服的護領、繫帶和暗擺都歪歪斜斜的,衣衫不整使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心慵意懶的頹喪之感,讓人於一瞬間聯想到「喪家之犬」的錯覺。

「幸運丁,難得見你從煉丹房出來,這次的成果如何啊?」雜貨店掌櫃以戲謔的口吻問道,男子聞言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加上他頭頂滿是白灰,煉丹結果倒是顯然易見。見此,掌櫃調侃地笑了:「我說你也別再玩日廢時,整天窩在煉丹房,正正經經地苦讀詩書,試一下考縣試吧?」

「哎呀,掌櫃今天話特別多啊?」男子咯咯地笑道,目光有些游離。見此,掌櫃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搖頭嘆息,轉即將話題轉回男子剛才所問的問題。

「說起來,難道你不知道今天是護國大將軍從邊疆班師回朝的日子嗎?京城裡的百姓都去虎門守著他呢!嘿!張佳樂,你該不會真的不知道吧?」

張佳樂有些尷尬地搔頭,「我當然知道,只是忘了罷了。」言畢,他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免得謊言被揭穿。基本上他一天到晚都在煉丹房,只會在每月月初到城裡採購煉丹物資,平日鮮少外出,加上他住在城外的遠郊,素日又是獨來獨往,消息自然不靈通。不過,要是被人發現他居然連護國大將軍回京這天大的消息也不知曉,只怕他的綽號就不光是幸運丁,還是個孤陋寡聞的傻瓜了!

「要不是我要顧著這小店,我早就跑去城門候著呢!那可是威震天下,蓋世無雙的大將軍啊!我也想親眼看他一眼,畢竟他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名臣武將!」言畢,掌櫃一臉花痴,眼睛似是冒出了星星,張佳樂見此趕緊捂住嘴,拼命地忍著笑意。不過說起來,掌櫃這反應也實屬正常。反正現在京中無論男女老小,但凡提及護國大將軍,誰不是一臉花痴呢?沒辦法,誰叫他戰績彪炳,昭如日星,死後肯定是萬古流芳,載入史冊的名將,像他這種曠世英雄自然能得到百姓的愛戴。

「喏!這是你要的煉丹物資。」花痴完畢的掌櫃將一袋包裹拋向張佳樂,他眼明手快地接過包裹,隨即躬身道謝,轉身便要步出雜貨店。

「喂,你真的不去虎門嗎?」掌櫃問道。

「我對大英雄不敢興趣,再說那邊人潮洶湧,我還是不去了。」張佳樂揮手向掌櫃道別,轉身離開的背影是多麼的堅決而瀟灑,掌櫃見此也不好繼續勸說,只能無奈嘆息。說起來他也算是見證了張佳樂的成長,雖說這孩子整天窩在煉丹房沉迷煉丹導致不修邊幅,看上去有些頹廢,但他那雙深邃的眼眸閃爍著堅毅的意志,要是他能把這份百折不撓的剛毅放在其他事情上,那該有多好啊!掌櫃心想著,不禁低聲惋歎,然而這一聲嘆息始終沒有傳入張佳樂的耳中。

※  ※ ※ ※ ※ ※ ※ ※ ※ ※ ※ ※ ※ ※ ※ 

「唉,果然如此嗎?」

張佳樂望著眼前被士兵和百姓圍得水洩不通的北城門,百般無奈的他只能默默嘆息,搖頭認命了。離開雜貨店後,他想到老闆說百姓都去虎門守株待兔,那北城門應該不會聚集太多民眾。結果,這邊雖然比不上虎門人山人海,連官道都看不清的壯觀場面,但想順利出城只怕是痴人說夢。唯今之計,他只能等傳說中的護國大將軍入城後才能離開。

「聽說護國大將軍這次奏凱而歸,把大燕的軍隊打了個落花流水,拋戈棄甲,鎩羽而歸啦?」

「對啊!聽聞大將軍一直在前線發號施令,軍政親力親為,所以這次才能將敵人殺個片甲不留,大獲全勝。」

「果然是受到上天眷顧的奇蹟之子!我國有大將軍此等天降英才真是太好啦!」

「要是能讓我遠距離看他一眼,我死而無憾!」

四周的百姓都在議論,只有張佳樂一人由始至終都一言不發。其實,他對這個人人口中的大英雄也感興趣,不過與普羅大眾的崇拜之情不同,張佳樂對他的興趣僅僅是一份好奇。如今百花王朝政治動蕩,手擁兵權者紛紛介入皇權鬥爭的漩渦裡不能自拔,唯有他一人仍然嚴守中立,效忠聖上。明明他手中所握的兵權是滿朝武將中最多的,為何他並沒有參與皇位的鬥爭呢?

正當張佳樂陷入沉思之際,耳邊倏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張佳樂猛然抬頭一看,只見原本深閉固距的城門竟然緩緩打開。不會吧?他中獎了?城門前聚集的民眾自覺地站在城門兩側將官道讓出來,張佳樂被人群壓著走到了一旁,原本守城的士兵也從城牆上走下來維持現場秩序。

「來了!我聽到馬蹄聲了!」

不知何人從何處突然大聲一喊,原先無比吵雜的群眾均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屏息以待,一瞬間四周都安靜了。果然,噠噠的馬蹄聲從遠方傳來,並隨著距離漸近而變得愈漸響亮。整齊有序的馬蹄聲讓人不難想像這是一支軍容整肅的軍隊,當黑壓壓的影子愈來愈清晰可見時,千軍萬馬捲起的煙塵萬千,氣勢磅礡。而軍隊的最前方,一匹汗血寶馬腳步齊整地走近城門。此刻,百姓俯首仰望,只見眾人心心念念的護國大將軍一身盔甲,威風凜然地走進城門。英姿颯爽的姿勢讓眾人一時間迷得失去了神智,良久,回過神來的百姓歡欣鼓舞地呼喊著他的名字。當軍隊全體都走進城門的那一刻,他勒緊韁繩,頓時馬嘶長鳴,蹄起塵飛。揚起的風沙濺在他的長靴上,一身風塵僕僕,卻掩不住他炯炯有神的瞳孔下睥睨四方和鐵血沙場的氣勢。這就是護國大將軍,那個家傳戶曉、街知巷聞的大英雄——孫哲平。

此時,駐守京師的莫將軍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他恭敬地向孫哲平行禮:「屬下參見護國大將軍!陛下得知將軍班師回朝,龍顏大悅,已在宮中設迎風宴,特意讓屬下前來領路。」

孫哲平眼神微微一瞇,神情有些陰沉,然而下一秒他卻露出一抹淺笑,道:「帝恩厚重,臣不勝惶恐。將軍,請帶路。」

於是,孫哲平與莫將軍一路往京城走去,二人所到之處,百姓均緊隨其後。直至孫哲平的身影已走遠,張佳樂這才從人群中得以解放。

「唉,總算可以回去了。」張佳樂無比珍視地拍了一下放於胸前的包裹,「盔甲包裹得這麼密實,連人長啥樣都瞧不見,那些人幹嘛還要追著別人的馬尾啊?」言畢,張佳樂毫不留戀地轉身步出城池,二人朝著相反的方向前行。

這一天,身為護國大將軍的他一身鐵血盔甲,高高在上地騎著汗血寶馬,回京路上受盡百姓的掌聲和擁戴;而張佳樂卻是一身破爛的道士服,在人群堆中苦苦掙扎。一個馬身的距離,卻是世間最遙遠的差距。這短短十幾厘米,蘊含了家境、官品、民望、榮譽、功勳……所以,張佳樂永遠也想不到,當日只能遠眺才朦朧可見的背影,日後竟卸下一身戒備,寧靜地坐在他身側喝茶、瞌眼睡,更別說與他共戰沙場,見盡人間地獄,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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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遠郊 張府

「轟!」

一聲轟天震地的爆炸聲使其方圓十丈的鳥兒紛紛拍翅逃跑,烏煙四起,張佳樂一邊捂著口鼻,一邊極為狼狽地一腳踢開煉丹房的木門,踉蹌地跑到煉丹房外的草地上。

「可惡!又失敗了!」張佳樂懊惱地搔了一下頭,他輕輕地拂去道服上的塵埃,隨後沒精打采地坐在草地上,左手撐著腮,望著眼前冒著濃煙的煉丹房喟然長嘆。或許我真的沒有天分吧?張佳樂黯然地想著。

身為張白一族的後代,他雖繼承家業卻毫無作為,每次煉丹總是伴隨著爆炸的轟隆聲,久而久之他都習慣了。年輕時還曾因為失敗而痛心疾首,一夜無眠,如今失敗卻成為日常中的一道風景,心不知何時起學會了麻木。如此想著,原本還坐著的張佳樂突然往後一倒,整個人懶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晨光微曦,張佳樂抬高雙手,一左一右往內微彎,彷彿想把什麼東西狠狠地擁入懷中,那個東西卻無色無形,若有若無。在微光下凝視著自己的雙掌,張佳樂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輕聲低吟道:「為什麼我就是放不下,學不會放棄呢?」語氣中夾雜著七分無奈,三分嘲諷,這般長吁短嘆實在讓人心生憐憫。

「放棄有何難?只要把心中的雜念砍殺乾淨,一閉眼就過去了。」一道低沉的聲音倏然從頭頂後方傳來,張佳樂有些迷惘地把雙手垂下,頭微微往後一仰,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鐵甲銀靴,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見此,張佳樂左腳微弓,右腳一蹬,身子隨即坐直。張佳樂先是拍了一下後腦袋的泥土,隨後仰頭一望,只見眼前站著一個陌生的青年,他身穿輕便的鐵甲,背著一袋弓箭,看上去似是來狩獵的士兵。然而,當張佳樂望清眼前人的樣貌時,心下直覺不妙。瞧這人魁梧的身材、堅實的肌肉,加上劍眉底下那雙深邃的眼眸彷彿深淵般莫測高深,整個人都散發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氣息,一般士兵的氣場有這麼可怕嗎?

「你看夠了嗎?」低沉且富有磁性的聲音再次響起,張佳樂的眉頭微皺,這家伙的口吻聽上去真欠揍!但是… …張佳樂掃了一眼青年的體格,果斷地搖頭。不行,我打不過啊!

「哦?這年頭居然還有人想打我?」對方略為詫異的說道,張佳樂心下一噔,這到底是什麼人啊?懂讀心術嗎?為何知道我在想什麼?

下一秒,青年倏然伸出左手貌似想捉住張佳樂,見此張佳樂反應迅速地往後退三步,青年有些震驚地眨了眨眼睛,他先是望了一眼在半空中的左手,後是露出一抹輕笑,「你的反應不錯,警戒性也高。」言畢,青年將左手縮回去,目光望向張佳樂身後的煉丹房,劍眉頓時微皺,「你的房子冒煙了,不用處理嗎?」

「不需要,煉丹房不怕煙也不怕火。」張佳樂回應道,心中對青年的警戒心又上升了。這裡是城外的遠郊,平日了無人煙,這家伙鬼鬼祟祟地出現在他的煉丹房外,到底有何打算?小偷?刺客?可是他的一身打扮如此張揚,加上那目中無人的眼神,這可不是卑鄙小人該有的氣場啊?

青年聞言,嘴角倏然勾起一抹笑意,「原來如此,我想起來了,你就是… …」目光往張佳樂身上來回掃視一番,良久,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布袋子,「這裡面裝了五顆小彈藥,如果你能扔中我,我便認輸。」

嗯?張佳樂第一反應是詫異,第二反應是再度往後退三步。這人該不會是神經病吧?為什麼我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你不是覺得我欠揍嗎?揍不過我,總不會連扔石子也不行吧?放心,我只會閃躲,不會還擊。」言畢,青年將袋子拋給張佳樂,張佳樂一臉半信半疑地接過布袋,只見裡面確實裝了五顆小彈藥。這家伙到底在想什麼?莫名其妙!張佳樂本想開口拒絕,只是青年卻早先他一步說道:「嘿,你該不會怕了我吧?也對,像你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道士,感到害怕也很正常。」

狂妄!張佳樂嘴角微微抽搐,他總算看清眼前這瘋子的目中無人是什麼意思,這家伙分明就是狂妄啊!張佳樂冷哼了一聲,右手探袋,五指夾穩四顆彈藥,二話不說就往青年身上彈過去。

青年起先瞧見張佳樂的架勢,心裡有些失望。一顆一顆地彈過來,這樣肯定扔不中啊。然而,就在青年閃開第二顆彈藥時,兩顆彈藥從左方及中央兩個方向射來,青年下意識往右方一閃,並且瞬速地往下壓,企圖避開對方的連環計。首兩顆彈藥依次彈出是煙幕彈,目的是為了後面的二連發作鋪墊,來一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對方的二連發選擇往左方和中央方向攻擊,目的是想將他迫向右方,那麼對方最後的一顆彈藥肯定會攻擊右方。既然如此,唯有壓低身子才能閃避得了。正當青年自信滿滿地壓下身體時,彈藥射中鐵靴,清脆地響聲讓青年有些惘然。他猜錯了?

「笨蛋,射彈藥這玩意最重要的是腳下,而不是身上吧?既然我都捕捉到你的位置,我不需要攻擊你的身體,只需要瞄準你的腳就可以了。」張佳樂一臉得意地笑說道,「布袋子還你。」

青年默默地接過布袋子,嘴角抹出滿意的笑容,見此張佳樂心中的疑惑又深了一分,於是他主動提出詢問:「你是誰啊?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遠郊?」

青年眉頭一挑,他將布袋子塞回懷裡,說道:「狩獵啊,你沒瞧見我背上的弓箭嗎?」

「狩獵場不在這個方向吧?」

「嗯,我迷路了。」

張佳樂半信半疑地盯著青年,說起來這遠郊的南方附近確實有狩獵場,但這邊跟他的煉丹房有一段距離吧?迷路的話不懂得回頭找路嗎?

「我本來打算回頭探路,忽然聞見一聲巨響,濃煙冒起,這才前來一探究竟。」青年說道,眼見張佳樂又露出一副驚嚇的樣子,他不禁失聲輕笑,「你的心思完全暴露在臉上,想猜中你在想什麼並不難吧?」

聞言,張佳樂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家的臉,我的表情有這麼明顯嗎?沒有吧?張佳樂暗自思考了一會,倏然發現自己被青年的一句話分了心,警戒心頓時又升起來。抬頭一看,四周竟沒有了青年的身影!張佳樂心下一噔,只見青年不知何時竟然走進了煉丹房。眼見及此,張佳樂立即緊張地跑進煉丹房,只見青年在藥爐旁站著四處觀望,彷彿在參觀似的。

「喂!你未得我允許就闖進來,這不合禮數吧?」

青年聞言輕笑一聲,「所謂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遠來是客,你理應招待一番吧?既然你在外面愣住了,我便擅自進來討一口茶喝。」

「誰跟你是朋友啊?」張佳樂翻了一記白眼,「你現在給我立即出去!狩獵場的路我也不清楚,你自己找去吧!」

青年稍微一怔,隨即爽朗地大笑幾聲,「有趣!有趣!我已經很久沒試過被人趕出去了。」言畢,他又一次笑了起來,而張佳樂瞧他的眼神則再次變得複雜起來。

這人的神經病已經無藥可救了!誰能幫我把這個精神失常的瘋子趕出去啊!?

「對了,你懂得製作彈藥嗎?」青年忽然問道。張佳樂雖然心生疑惑,但他依然老實地點頭,以示回應。見此,青年露出滿意的神情,「太好了,我有件差事想委託你。你能否幫我製作彈… …

「嗯?等一下!」張佳樂眼見此人又要開始胡說八道,不禁出聲阻止他,「你要發神經就到外面去,不要找我。我不接什麼委託,你現在立即給我出去!」

「無論如何你也不肯接嗎?」

「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接!」

青年無奈地嘆息,「其實我也不願意強人所難… …」聞言,張佳樂以為自己終於成功把他趕走了,不料青年倏然將腰間的令牌摘下,「但你選擇不合作,我就只能這樣做了。」

張佳樂探頭往前一望,只見令牌上刻著五個字:護國大將軍。下一秒,張佳樂的第一反應是伸手將令牌搶到手,認認真真地看一次那五個字。再下一秒,不敢相信事實的張佳樂把令牌翻到另一面,只見孫哲平三字刻在令牌的正中央。

就在張佳樂因為眼前的令牌而嚇得變成石化狀態時,煉丹房外突然又出現一道人影,來者喊道:「大將軍在此處嗎?末將依照將軍留下的記號尋到此處,請問大將軍在此嗎?」

這一刻,張佳樂總算相信眼前的青年就是那個威震天下的護國大將軍孫哲平!

等一下!我剛剛做了什麼?我剛剛對這個人人得以仰慕的大將軍做了什麼?我先是用彈藥扔他,繼而趕他出門,最後還拒絕他的委託?一瞬間,張佳樂覺得自己簡直倒楣死了,他竟然在不自覺間得罪了這麼可怕的大人物!雖然說他先前在京中炸掉不少達官貴人的住所時便得罪了不少人,但他們全部合起來也比不上一個孫哲平啊!

孫哲平饒有興致地望著張佳樂臉上的神情變化,戲謔地摸著下巴,「你還算漏了自己把我的令牌搶走了,這帳該怎麼算?」

聞言,張佳樂僵硬地眨眨眼,低頭看了一下手中的令牌,下一秒就像手持彈雷似的把令牌扔給孫哲平,一臉驚魂未定地盯著孫哲平。眼見及此,孫哲平輕輕一笑,他伸出左手欲要捉住張佳樂。這次張佳樂可不敢閃避,他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孫哲平的手慢慢靠近耳邊,最終繞到後腦袋。

「你的腦袋沾到樹葉了。」孫哲平笑說道,張佳樂有點詫異地望著孫哲平手中的那片葉子,回憶起剛才在煉丹房外,孫哲平伸出左手的意圖原來是幫他拿走沾上的樹葉,張佳樂有些羞愧地搔了搔頭。

「既然你今天不方便接客,我就不打擾了。」孫哲平說道。此時煉丹房外的士兵看到了孫哲平,士兵立即在房外單膝跪地行禮,孫哲平冷淡地嗯了一聲示意士兵免禮,然後把目光放回張佳樂身上,「不過我剛才所說的委託,你別打算賴掉。這是軍令,更是陛下的敕令。」

啊?張佳樂不明所意地歪頭,這是什麼亂七八糟?他連委託的內容是什麼也沒聽清楚啊!這就被迫上梁山了?如果他做不好,那會有什麼後果?

然而,孫哲平不待張佳樂發問便已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後會有期。張佳樂目送孫哲平遠去的背影,再次迷惘地搔頭。

連話都沒交代清楚,這就回去了?什麼鬼啊?算了!我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  ※ ※ ※ ※ ※ ※ ※ ※ ※ ※ ※ ※ ※ ※ 

有一天,張佳樂問:「為什麼是我?」

孫哲平答:「不為什麼,我要的就是你。」

那一天,張佳樂躺在雪地上奄奄一息地低喃:「大孫… …你毀諾了… …

耳邊,似乎傳來他的細語。

「如果愛你要赴死,我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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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月靈空

    竹墨青泉—酌酒‧醉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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